夜已深。
窗外,世贸双塔孑然矗立于迪荡,变幻着周身霓虹,时而浓艳魅惑,时而淡雅脱俗。风景如斯,可我无暇顾及她的柔光妖娆,把眼睛决绝从窗口移开并死死扣进屏幕,继续在文字的迷宫中奋力寻找出口。
锁上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才觉得灵魂回到了肉身。站在公司外的十字街口,空荡荡的街道充盈着昏黄的灯光。不想回家的我,无处可去又无路可逃。偶然间的回眸,我知道,自己再也无力抗拒双塔的招摇,此时一辆出租车正巧停在了我的面前。
“迪荡!”我吼道。
在绍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带他去迪荡;如果你恨一个人,也带他去迪荡。下了车,忽闪的各色光柱似乎要戳瞎人眼。我后悔了,不断自责今晚的选择,抱头鼠窜地左突右撞,寻觅一个可以躲藏的小角落。
江户食堂。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不禁让人想起安倍夜郎的《深夜食堂》。在莫名亲切感的驱使下,我推开和式木门,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吸引了里面的侍者,众口一词地说“欢迎光临”。
店是典型的居酒屋,客人三五成群、疏疏落落地聚在一起,好像在私密一桩大事。我坐在吧台上,点了几支撸串外加一小瓶清酒后,思绪便随《天马座的幻想》翻飞起来。
可眼睛并没有闲着,我一眼就认出了这家店的老板,一个日本人。在欧美人眼中,黄皮肤的亚洲人长得都一样,但我们却能从中分辨出哪个是韩国人、哪个是日本人。这位日本老板具有明显的绳纹人特征,所以被我一眼揪了出来。
或许是目光的接触,抑或是待客之道,他起身向我走来。我收起得意的神情,目光却不知该放哪里。“你好,欢迎光临,是第一次来吗?”他彬彬有礼且流利的汉语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也瞬间拉近了我和他的心理距离。
像久违的老友,我们不着边际地侃着自己的人生经历,也饶有兴致地聆听他人的故事。他说自己是仙台人,小时候就听说鲁迅,甚是敬仰这位大文豪。机缘巧合,和朋友来到向往的绍兴,开了这家居酒屋。
“你还真是个有情怀的人。”
“情怀?”
“可以解释为一种高尚的心境、情趣和胸怀。拿你来说,对鲁迅先生的景仰让你毅然离开日本来到绍兴,又为了给异乡的同胞营造家乡味而开了这家居酒屋,这就是一种情怀。”
“哦,这个词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推到我面前。
“乌镇之恋……”
“刚上市的新品,朋友圈经常出现这款烟的推广语,叫做献给有情怀的人。”
“能来一根吗?”
“当然。”他掏出一只印有浮世绘的Zippo,为我点了一支。
我猛吸了一口,沁人的香气充塞口腔。我不急于下咽,放肆烟气在嘴里翻来覆去,享受着困兽犹斗的感觉。再缓缓卷起舌头,烟气在嘴里包裹着刺激着味蕾,化成一股股电子脉冲冲向大脑皮层。
恍惚,我不知身处何处,觉得躺在一只摇摇晃晃的乌篷船里,吱吱呀呀的摇橹声配合着周遭的寂静,而我的胸口还依偎着她。仰望漫天的星星点点,你我打情骂俏如无旁人,窃窃说着一辈子不分离的情话……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可我不忍再续一根,怕忧伤的情愫紧随将至。
准备告别,日本友人诧异又难过地望着我,表情像是犯了弥天大罪。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膀,说了句“沙扬娜拉”便推门而出。
凌晨两点的迪荡空空如也,但我内心不再空虚。打开网易云,我为自己点了一首《爱与哀愁》……
走在风雨中我不曾回头,
只想让自己习惯寂寞。
如果在梦中没有你没有我,
能不能够让自己不再难过。
爱并不会是一种罪过,
恨也不会是一种解脱。
爱与哀愁对我来说象杯烈酒,
美丽却难以承受。
点一根烟喝一杯酒能醉多久,
醒来后依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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