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方言字“嬲”

金 辉

      嬲，是个方言字。《说文解字》不收，也不算俗字，而在温州话中却时有所闻，经常使用。因为温州话是吴语的一种次方言，嬲字一直在温州人的口语中世代相传，只是有不少人不知道此为方言字罢了。所谓方言字，就是汉语方言音所使用的汉字，一般与中原正统音使用的汉字显得冷僻些。

    中原自古是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成为语音中心。因此中原音基本上为正统音，其它地区的语音为方言音。这是由于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各民族发展速度亦有先有后，接受中原正统音的时间不一，形成了语音的差异，所以各地有其自己的方言也就不稀罕了。古时温州为瓯越之地，远离中原，有其独特的方言。

    说嬲字，先撷取温州人生活中的一个镜头。

    前些天，一对上世纪70年初结婚的老夫妻与朋友饮茶聊天，自我调侃。丈夫说自己年轻时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又白又帅，还是国有企业职工，时常手戴洁白手套，脚骑69凤凰牌带花鼓刹自行车，飚车在温州街头。其风姿比如今驾驶宝马小车的富二代不知帅气多少，常常引来众多漂亮女孩爱慕的眼光，有的索性追求上几步，再看上一眼。从而他的身边拥有一群追慕他的年轻美貌姑娘，真是美女如云。

    俗话说，自古惟有凤求凰，哪有凰求凤。而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奇迹。一个身材矮小，眼睛也不大的女生，看上了他，并以极大的热情追求他。几乎每天上门，帮助他家做家务，孝敬父母，有时还赖着不愿意离开。他为她所感动，只得婉拒了别人的芳心，与小女生结婚。多少年过去，夫妻恩爱一辈子，如今儿孙满堂。他对朋友说，当年我就是被她嬲去的，她真是会嬲啊。这时，老妻仍是一脸的得意，如同永远的胜利者。也说，我若不嬲他的，他也会被别人嬲去的。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嬲”成了一个家庭的美好回忆。

    读罢这个故事，凡是温州人便可明白“嬲”的字义，并能读出嬲这个字的音了。“嬲”读niǎo ，音似“袅”。温州话音似“绕”，也就是很会纠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其实未必温州人，就是不懂温州话者，仅从字形结构来看谁也能懂得其意思：左中右排列，两个男人夹着一个女人。两男围着一个女的，看似一番亲昵状，还能干什么，明白人一看便知这里有男女纠缠的故事，其字形确实符合温州话“嬲”的达意。

    不过，既然是方言字，各地的发音和意思也是有差异的。如与温州相距不远的的宁波一带，宁波方言中，“嬲”意为“玩耍”的意思，相当于上海话的中“白相”，与温州话的意思不一样。江苏方言中的“嬲”则成了“时髦”，如“你的裙子好嬲的。”意思为特地打扮起来了，带有几分讥讽的口吻，如同温州话中的“你的裙好眙兮真撑。”其义也是不同。

    在广东话和广西话中差异就更大了，则是生气、讨厌的意思。例：“我嬲死你。”即我恨死你了。嬲的发音在广东话中近乎普通话中的“恼”字。但也有戏弄，玩弄的意思。而普通话中嬲字为戏弄、搅扰，或纠缠之意。如黄遵宪《山歌题记》：“汝能为歌，吾辈即去,不复嬲。”与温州话的意思相近。我想，温州话中的“嬲”可能受到北方语音的影响，或者是北方中原人南迁留下的。

    说了两男夹一女的嬲字，也许有人会问，那么两女夹一男的嫐字有没有？又是怎么读的呢？此字读nǎo，音似“脑”，意思和“嬲”是差不多，也有纠缠、戏弄的含意。想想也是的，两个女人缠一个男人，与两个男人缠一个女人，其形式和内容不就是一样吗。中国的文字就是美妙无比，想象丰富。但是，嫐字多了一层意思，在《康熙字典》曰：奴好切。娆嫐也！嫐同娆字，说明嫐另外还有娇媚、妖娆的意思。温州话的读音意思也相近，近似于“华娆”的意思。

　   嬲与嫐，以温州方言来说，都有“缠”的意思，但缠字是正字，非方言字。缠字的篆文缠是糸，是形旁，表示与丝线有关。其廛是声旁，廛，读作chán，音似“谗”，为“缠”的古字。温州话读“撬”。本义为用丝线圈绕。由此看来，“缠”使用广泛，不分南北，意思统一明白，而温州话中的“嬲”，则是使用在男女打情骂俏的人际交往中，比“缠”更为贴切，更形象些。这便是方言之美了。

                                                                        2017-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