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个人到处晃来晃去,大概是高中时就已经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从农村里、大山里出来的孤僻的傻小子。不会玩,不会吃,不会说。同桌说我是木头一块。于是整整三年,我经常是一个人在校园里晃来晃去。这种情况到了高三时,发展得更为严重。在白天,有时候我会因为山那边的一种植物开花了,就会偷偷溜去看。坐在那植物旁边发呆,时不时看看那些偶尔掉下来的花儿。不远处的松树林在风吹过时发出的‘嗖嗖’声。古代人称这种声音为“松涛”声,实在合适至极。
在晚上,有时候,我会跑到湖边的栏杆上躺着看蓝色的天空,或者透过扶疏的棕榈树看夜雾弥漫的校园;有时候我会躺在校园的某块阔大的倾斜的草地上听音乐,看夜空的云和月亮;有时候则像孤魂野鬼一样在校道晃着,并随着音乐的节奏而手舞足蹈。那时候,很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和班得瑞的轻音乐。那时候,我还沉溺在泰戈尔的爱与美和纪伯伦的感伤浪漫世界中。所以自然而然地,也沉溺于唯美感伤的音乐中。
大学时候,因为校园太小,建筑太多,晃到哪里都会遇见人,很不自由。因此,我常常选择在夜晚时才晃到旧区去。旧区比较少人,树木葱郁众多,红酒般的灯光被下垂的树叶遮挡着,于是地面会布满光屑,而半空中却是昏黑昏黑的。空间的昏黑带给我一种安全感,惬意感,自由感,不用再顾及别人的迷惑不解或类似看怪兽般的好奇而警戒的眼神。
于是,在音乐的伴奏下,内心的惆怅一点点地扩散、弥漫。音乐几乎成了我随身带着的灵魂的罂粟。那时候,没什么朋友,所以常常孤独得像块冰。当然,冰也并非总是冰,有时候也会是自由奔放的流水。它自由地流淌、跳跃、欢呼,释放着一种天然的、不可压抑的纯粹的喜悦。这种喜悦,大概是自由的灵魂深处涌出活力、生机。不可阻挡。
因为讨厌校园里太多人,有时候我会跑到挨着学校的寸金公园去。 公园林木众多、高大茂盛,草本植物布满了路边,因而举眼望去时,会发现到处都是绿色。不会遇到熟人,行人也不多,于是我便晃悠悠地、不无寂寥地走着。路上完全没人时,则东颠西跃地跳跑起来,两手臂平放着,跑着跑着,还会转几个圈,品尝着那种晕眩的、像在飞翔的感觉。
寸金公园还是太小,景色也不是很美,尤其是湖里的那些污水,实在令我难以在心中漾起一种叫做诗意的东西。于是,我时不时会坐上22路车到中澳友谊花园去。半个小时的车程。挨着一个小小的海湾。海湾那边是个小岛。因此,很遗憾,不可能出现珠海蓝天的壮丽景象。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坐在海湾旁边的石头阶梯上看着那片狭窄的海面,看海面上难得经过的油轮,看沙滩上或拍照或玩耍的人群。
音乐依然是不可缺少的。周杰伦太矫情、班得瑞太柔软,许巍成了一道更有劲道的、更真诚的符合内心口味的新菜式。那时候,虽然也会尝试着去品尝Metallica,枪炮与玫瑰,电台司令之类的重金属摇滚乐队,但始终觉得在喧嚣疯狂之中缺少味道,因此许巍的软摇滚还是最爱。记得那时候,还就听过的许巍的音乐写过一篇三千多字的感想文章。贝多芬也是那时候的最爱。在海滩旁坐够了,听音乐听够了,便绕着花园转一大圈,然后坐车回校。呆过四年的湛江,划过许多美好的痕迹,见证过我的青春碎片,渗透过我的寂寥与惆怅的地方,也许,除了湛师,就是中澳友谊花园了。
是的,就在中澳友谊花园,我们的青春在开放,释放着耀眼而纯粹的光芒;你美丽成了一只蝴蝶,在我身边翩翩地飞;你单纯如一片海风,把一颗完完整整的、滚烫的、温柔的心搁在我手中。缭乱头发掩映下的你的脸,随海风飘拂动荡的你的裙子,噢,你的青春的一部分,储藏在我的记忆里。是的,就在中澳友谊花园,我们一起携带着草般青翠的青春避雨,印证着古代诗歌里“雨打芭蕉”,让一片片童年里的关于雨的记忆破土而出。雨后,阳光照耀着屋檐滴沥如珠串的、闪着白光的雨水;青青的草地,青青的植物毛发,全都湿漉漉的、亮晶晶的。茂密的松针尾处结着的那些晶莹的露珠呵,储藏在相机里,不如储藏进记忆里。
现在,偶尔还会到处晃。音乐罂粟还是随身带着,只是换了更多的品种。谢天笑成了最近常常吸食的劲道十足的一种。寂寥惆怅似乎并不是一些可以伸进内心里去就可以拿出来的东西,它们应该是一种气体。因此文字这种固体是不可能捕捉到它们的。那么,对付它们的办法也只有音乐了。
音乐,是它们的同类。我感觉,它们互相怜惜,而不是互相残杀。因为我发现,在音乐响起后,内心中的惆怅不是消失,而是如重庆早晨的雾那样浓了。不过,这种惆怅不再像以前那样软绵绵的,而是充满了力量。有时候,我觉得,可以帮树枝调好它们长错方向的手臂,可以伸长手臂捉住天空飞过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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