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钱塘江大潮的缘份,应该源于其曾先后五年在杭州的任职。尤其是在熙宁四年(公元 1071 年)由于政治上的原因而主动要求外出任地方官,在这三年的杭州通判生涯中,苏轼徜徉于当地的山水之中,从此他的诗中多了一个特殊的意象——钱塘江大潮。
只是,当我们仔细品味苏轼这些与钱塘江大潮相关的作品,联想到他“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那颠沛流离、大起大落的一生时,亦不免唏嘘一句“潮如人生,不绝如缕”。
青年时期,第一次通判杭州,第一次见识钱塘江大潮,虽政治上虽不如意,但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政治热情。这一时期他的精神是昂扬的,情绪是明朗的。所以,初见大潮,他说“海上涛头一线来,楼前指顾雪成堆。从今潮上君须上,更看银山二十回。”那种指点江山的怀抱和激动的心情,跃然纸上;奇景如斯,他便不能自持,狂呼一句“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甚至能生出“安得夫差水犀,三千强弩射潮低。”冲动,那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蓬勃而出,读来令人神情激荡。
只是这种昂扬的、积极的精神,随着他人生际遇的变化,随着政治上的起伏变化,随着“乌台诗案”的九死忽生,慢慢地从他诗作中消失了。有人说这就是“成熟”,只是这种成熟,伴随而来便是他“尘满面,鬓如霜”的惆怅。于是第二次来到杭州,第二次见到钱塘江大潮,送别好友“参寥子”时,他笔下的钱塘江大潮已是“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满含着无限感慨苍凉之意。实风也罢、潮也罢本为自然现象,无所谓“有情、无情”,只是苏轼两度出仕杭州的当中的经历宦海波澜,人生起伏,让他再看大潮,便不再是美景,而是心中块垒。他看到的是这潮虽是以“来”始,却是以“归”终,虽是以“有情”始,却是以“无情”终,归根结底“无情”。于是不免感慨到“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此时他的世界有了灰色,头上生出了白雪。
随着苏轼走向暮年,看惯人生悲苦,经历无数苦难疼痛之后,笔下钱塘江大潮,却又有了另一幅模样“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有人说,这首诗充满了禅意。不如说,当苏轼历经了种种散聚,欢喜和伤悲,得到与失去,徘徊和挣扎之后,终于明悟:回归平静如水的淡泊,拥有了别来无一物的释然。此时的钱塘江大潮,如同陪伴多年的好友一般,依然潮起潮落,云卷云舒,一如历史上苏轼那豁达的人设一样。
苏轼人生真得好似钱塘江大潮一般,有潮起时的激情,有潮落时的落寞,也有一切归于平静的释然,还道一句“潮如人生,不绝如缕。”
此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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