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疫情来势汹汹,全国上下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抗击疫情,都在为武汉加油。与疫情一起来的还有随时变化的国家政策,例如春节假期的延长。
前两天看见表妹发的朋友圈,让我心生感慨,她说:“其实哪怕是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少。在不满这场疫情把我们禁锢在家的时候,反过来想其实是增加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家,永远都是那个最温暖的港湾。”
文末,配上了一家人戴口罩坐在沙发上的全家福,画面温馨,令人羡艳。
而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超过一个小时了,即使逼不得已待在一起也不会说话。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种家庭关系很压抑,但对我而言却恰恰相反,这种氛围其实相当舒适。
我也曾经想要努力地走出来,可到最后还是发现,这样沉默的关系最适合彼此。
02
记得第六季奇葩说有一期的辩题是父母观念过时且固执己见,该闭嘴还是该battle?正反双方唇枪舌剑,聊父母、聊时代、聊情怀、聊沟通。
在我心里,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闭嘴,毫不犹豫地选择闭嘴。并且,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和父母都没有同时能够达到“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的境界,所以,没有一场争论可以面带微笑愉快地进行。
父母和孩子在家庭关系里从来也永远不可能对等。
同样地,我也讨厌父母之间的夹枪带棒地说话,即便我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相互争吵,相互埋怨,相互嫌弃,这就是他们二十几年一直过日子并且乐在其中。
只有我,感到深深的疲惫。
03
原生家庭的能量实在是太强大了,我无数次地想要抹掉这些东西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我更加厌恶自己性格里的别扭。
从记事起,我一直认为家里负债累累、穷困无比,父亲为了补交社保而欠下的五万块钱从来没有还清过。母亲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过年的时候骑一个小时电瓶车跑到乡下集市去买坚果也是因为便宜了两块钱而不是说,真的集市上的味道好。
当周围的同学家都已经开上了好好坏坏的汽车,我的父母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们家就指望着我去考驾照,所有的存款都是给我买车准备的,我是那个唯一的希望。
在他们小心翼翼、锱铢必较的金钱观的教导下,18岁生日的前一天我对我的父亲说:“明天我叫两个高中同学来我们家吃火锅,不过我们说好了每人出50块钱买火锅食材,多了的再退给他们。爸,可以吗?”
“来我们家吃饭,怎么还让你同学出钱呢?给你两百块,别要他们的钱。”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也可以请客。
04
后来考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拼了命地想往外跑,于是志愿填得一个比一个远,最后也如愿以偿,去了离家一千六百公里以外的北方城市。一年回家两次,寒假和暑假。
大学里,我逼着自己努力,成为别人眼中的斜杠青年,优异的学习成绩,早早地过了四六级,在校级组织当部长,参加竞赛,拿奖学金,假期要么志愿者要么家教兼职。终于,我也活成了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他们从来不知道,我有多么恶心班级里的同学笑意盈盈问我要期末考试的整理资料,同寝室室友邋遢至极的生活习惯,还要应付组织里勾心斗角的算计。
他们也不知道上个暑假我被骗走了我三年的兼职赚到的积蓄,我曾经无数次地在深夜后悔、埋头痛哭,直到哭累了才睡得着。
他们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开心都是装的,所有的笑都是勉强。
他们不知道,从来不知道。
05
我很庆幸,我没有将受骗的事情告诉我的父母,哪怕是去报警的那天我也是和他们说我去找兼职了。我更庆幸,至今为止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我太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也太清楚我的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会反复念叨十五年前我打碎水银温度计时是多么愚昧无知,并且乐此不疲地和亲朋好友讲述。这样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绝对不可能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沉默消失。
到现在我还记得,高考查成绩那天他们知道分数后在客厅里长长地叹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交谈,“你要报考学校资料干什么?”“我要帮她看看这点分数能上什么学校。”不过是个二本学校,但他非要办升学宴,说“你别管,和你没有关系。”结果喜宴那天,LED屏幕上滚动的字幕不是我的金榜题名宴,而是他的,讽刺至极。
或许,是我不会和他们相处。但是,让他们觉得我是个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是一个到目前为止最有效的办法。事实证明,这样他们很少会来找我麻烦。
在他们眼中,孩子跳楼跳河自杀是不可思议的,“现在的小孩一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没有什么心理疾病,没有焦虑症,没有抑郁症。莫名其妙的手抖不过是因为手机玩多了,半夜不肯睡觉的缘故。看,这都是不听劝的后果。
06
因为这场疫情,把我和父母又一次地关在了一起,但这次我已经学会了闭嘴。曾经尝试过的battle换来的不过言语间的互相伤害和数个月的冷战,现在有些事,再也不会告诉他们了。总感觉,这不算是长大。
每天睡到十点起床却依旧困意满满,自己吃个饭,然后回到房间锁上门在电脑面前坐一整天,刷那些看了N遍的电视剧。而他们却认为,我在房间里静心地准备考研,在看书,在学习。这样的伪装毫无意义,但也为我省去了很多口水。
颓废但舒服。
这场疫情会过去,城市会像往常一样重新投入运转,迟或早而已。但我一点也不想逃出去,最起码,躲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还是安稳的。
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我能走出那场骗局,告诉自己钱没了可以慢慢挣,但父母却在说,“这个月休了这么多天,才能拿多少钱。”然后两个人来回地比较彼此的工资,你比我多几百,我上个月比你多几百,我去年最多的时候拿了多少,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似乎,还是无法原谅,又回到了原点。
我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看到这篇文章。即便是看到了这篇文章,也永远不会知道写这篇文章的人是他们的女儿。
还好,那件事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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