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倾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所房子里,气氛显得有些阴郁,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安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理着自己的行李。虽说是一路乘车过来的,山路颠簸,也感到有些疲惫。不经意间一抬头,只见纪言墨不知所措地站着,似乎……
“天,好大的雨!”
沉默被一个沉厚的声音打破,一名高大但浑身湿透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只见他脱下的外衣簌簌往下淌着雨水,想来这突然的山雨让他吃了大亏。
看他这样子,大概就是杨太太说的那位警官吧。
“陆警官,你回来了?雨很大吧。”杨太太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一面介绍道,“这几位就是交响乐团的大师们了。这位是陆警官,最近休假,和大家一样,来这里放松放松。”
“抱歉,可能影响你们的计划了。我叫陆扬,打算后天就回去了。”那位陆警官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咧嘴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安沉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上去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大概因为警官身份,身材魁梧壮实,浓眉大眼,颇有威慑力。
不过初看之下,安沉感觉这位警官倒是性情随和,只是这团队里有位挑剔的大老板,眼下看来,这几日天气也不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相处。
大概是这天气的缘故,大老板也一直阴沉着没有说话,只是打发他的保镖帮他安置行李。其他人并不介意,反而和这位警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从谈话间知道,陆扬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城市,正逢休假,才打算来山里过几天,没想到正好和乐团遇上了。聊了一会儿,杨太太便准备好了一大桌午餐,招呼着大家去吃饭了。
今早动身得早,再加上这突然的暴雨,安沉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些,便离席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了。
安沉的房间在二楼,并不大,明显可以看出是将一间大房隔成了两间,方便住更多的人。不过一个人住的话倒是不至于太过局促。除了一张单人床,还有衣柜、茶几等家具,窗户上蒙着洁白的窗纱,看起来很温馨。如果不是阴雨天,窗外的风景一定很好。
安沉感到有些遗憾。她将背上的大提琴倚在空出的墙角,随后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番。随身带的东西不多,不一会儿便整理清楚了,随意往床上一躺,蓬松的床被,竟勾起了困意。双眼一闭,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现下不是往常休息的时候,加上安沉有些择席,睡得并不算安稳。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事情,一是自己的病症。乐清说的对,安沉不能靠止痛药坚持一辈子,而安沉自己也清楚,止痛药的强度很快就不足以遏制她的伤势。可是,一旦开始治疗,安沉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回到舞台上,不顺利的话,日后也很难回归。安沉不能这么早断绝自己的事业……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便几天来杳无音讯的苏瑶光了。她留下了一段《送别》的音乐,又是为了什么呢?
半梦半醒间,安沉只觉得窗纱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黑色的,在洁白的窗纱下显得很刺眼。是什么东西夹在了窗户上么?
虽然注意到了,无奈四肢沉甸甸的,安沉并没有起来查看的意思,只将脸转向另一侧,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没有什么比窗外暴戾的雨声更加助眠的了,加上这床松软的被子,要是这样睡三天,什么事情都不做,也好。安沉心里想着。
但越是希望回避的事情,往往越是无法避开。安沉虽然闭着眼睛,但那煞白的窗纱和突兀的黑色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闷而烦躁,先前因倦意流失的体温也渐渐恢复,灼热的感觉令人再难入眠。那一点扎眼的黑色仿佛有着巨大的力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安沉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坐起身来,放弃了入睡的打算。
她站了起来,随手将散落的长发拢到耳后,径直走向窗户,想看看那个影响她入睡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
安沉刚伸过手,“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在山间炸裂开来,窗户的玻璃也跟着战栗。安沉惊得缩回了手,缓了一会儿,才撩开了窗纱。
那黑色的东西被夹在了窗户边缘,雨水将它渗得湿透。安沉微微推开窗子,那东西便被风刮进了室内。
似乎是一块布料?
安沉拾起落在地上的东西,抖了抖,那块黑色的布料慢慢展开来。那其实是一块黑纱,不知被谁夹在了窗户上。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会儿出去顺手扔了吧。
安沉正想着,隐约间又觉得这块黑纱上的纹路有几分熟悉。她将黑纱铺平在一旁的茶几上,赫然发现,黑纱上的图案是一朵玫瑰。
这块黑纱是……
“瑶光……”苏瑶光定制的几块黑纱中最满意的一款,安沉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匆匆望向窗外,以为苏瑶光在附近,却又想起,自己住的是二楼。
苏瑶光的黑纱,为什么会出现在安沉的房间里呢?
安沉脑中一片空白。来不及再想,她抓起了那块黑纱冲出了房间。
“乐清!乐……”
“哎呀别这么大声,你吓死我了,安沉……”
安沉一出门,却见乐清正站在那儿,依着栏杆看着楼下空旷的大厅。被她这么一喊,吓得不轻。
“你在这儿?”安沉也有些惊讶。
“我就住你隔壁呀。怎么了,匆匆忙忙的?”乐清打量了安沉一眼,“刚睡醒,做噩梦了?”
安沉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黑纱递给乐清:“不是做梦。你看看这个……”
乐清翻看着安沉递过来的那块黑纱,皱起了眉:“苏瑶光的?她来了?”
安沉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有比做噩梦更不好的感觉。”
“她如果真来了,不是更好么?”乐清将手里的黑纱折了了两折,递还给安沉,“她来了,就说明没什么事,我们也就省心了。你看看她给那位作家朋友留的信息,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又不是个孩子了,还老是耍小性子……就跟我哥一样。”
安沉看了看手里的黑纱,没有再说话。是啊,如果苏瑶光在这里,不失为一件好事。乐清虽然把话说得尖酸刻薄,但心里还是在意苏瑶光的。这些年来,乐团里的人进进出出,有不少是为了名为了利的。而苏瑶光这个天才却始终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虽然性情古怪了一些,却也从未参与各色明争暗斗。乐清唯一不快的,也许是自己的哥哥乐霖和苏瑶光的过往吧。
“安沉,你看!”安沉正想着,乐清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什么?”安沉顺着乐清的指示看向客厅。客厅里原本一个人都没有,此时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安沉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哈……不是真的吧……”乐清的叹息声中,透着一点儿疑虑。
那个身影朝着大门的方向缓缓移动,突然停了下来,仰起脸,朝着她们的方向微微一笑。
“瑶光!”安沉失声喊了出来。
那张脸又低了下去,随即那黑色的身影跑动起来,离开了屋子。
“瑶光,等等!”安沉匆匆跑下楼梯,试图追上那个苏瑶光。
“安沉,外面下雨!”乐清在身后喊着,安沉却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一道惊雷又一次在山间炸开,但安沉已经顾不上了。她追着苏瑶光的背影闯进了狂风暴雨中,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被雨水打湿,长发被狂风吹散,毫无章法地贴在脸上,几乎模糊了视线。
苏瑶光的背影在暴雨中越走越远。安沉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去,山中泥泞的道路似乎故意在和她作对。
大概是意识到了安沉的窘迫,苏瑶光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她。
是要她跟过去?安沉拨开了湿透了的长发,看着暴雨里那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对着她顿了一会儿,很快又转身往山的深处去了。
“瑶光!”安沉大喊着她的名字,却被风声与暴雨声吞没了。浸透了水的衣服成了沉重的负担,冰冷的雨水将寒意一点一点刺进了骨髓中。
苏瑶光是想见她的,可是为什么要引着她跑进这暴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沉继续在山里搜寻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她有些迷路了,跟着苏瑶光闯进了一片树林,却又看不见那个身影。雨丝、水雾与枝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天然的迷宫。树林里的光线愈发弱了,很难想象眼下不过下午三四时。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浸泡在雨水中,湿滑的触感,令人更加不安。
安沉气喘吁吁,看着自己呼出的一阵阵白烟,不由得打起了冷战。无意间抿了抿嘴,才发现自己的双唇都冻得冰冷。山间秋雨,温度也跟着骤降。陡然间心生恐惧:竟然跑了这么远。
“瑶光……”她一面搜寻着苏瑶光的身影,一面思考着该如何回去。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山洞,实在找不到苏瑶光,不妨就先避一避雨吧?
不过,不要是什么野兽的洞穴才好……
安沉边走边想着,却见山洞旁的树茬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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