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周末,寒露折射斜阳,西风凋落梧桐叶,冬天与我之间,似乎只隔了一个昼夜的距离,我能感觉到它已来到了这里,只是还没缓过长途跋涉中的疲惫。这位远方的来客,它并不属于这里,但却年年都来,即便它似乎从来都不受欢迎,燕子远走南方,青蛙钻进了泥洞,昆虫赶在它来之前走完了生命的周期,就连太阳都避得远远的。
我可不管这些,在这个周末的早晨,踩着那辆小学毕业时刚买的崭新自行车,浅蓝色的条纹跟那湛蓝的天空一样清澈,在阳光下反射着新车特有的光泽。暑假刚开始的时候,骑着它去学校玩,在东校门口碰到小卖部老板娘,她调侃道:“这么漂亮的新车子,不等到初中开学了再骑啊!一个暑假骑下来,新车要变旧车喽!”
沿着村庄与田野,穿过纵横交错的河流,进入老马所在的村子,他早就在家里准备好了材料跃跃欲试,这是我们期待了整整一星期的周末。出于谨慎,我们先试着点着了一截引线,看它燃烧的速度,太快不行,不均匀也不行。即便玩着危险的游戏,但在安全性方面,当时的我们自认为还是做得很保险的。
正式开始制作,第一件当然是由我来示范,在小玻璃瓶里灌入三分之一黄泥,杵结实,再倒入三分之一火药,插上已经剪好的引线,跟火药一块捣鼓平整,最后再倒入三分之一的黄泥,杵到严严实实为止,基本就是重复了一遍自己在家里做过的步骤,甚至连橡胶盖子钻孔穿引线都没漏,盖上盖子,它还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两人开始分工制作,我也不知道我们一共做了多少,至少把从那三个爆竹里拆出来的火药一点都没有浪费,看着这一堆层次分明的小玻璃瓶,你甚至会忘了它的暴力属性,竟有一种可爱的感觉。
第一次试爆就在他家那个土院子里,那里有一堆高高堆起的红砖,把一个小瓶子轻轻放在红砖顶上,点燃引线,两人迅速跑到水缸背后蹲着,片刻之后,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们还是被那“砰”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但只听声音,肯定不够过瘾,我们想要亲眼看到它爆炸的威力,炸泥巴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两人深入村子西侧的农田,那个时节的田间并没有农作物,就是空旷结实的裸露土地。
找了一处位置,把玻璃瓶整个按进泥里,不粘不干,恰到好处,既不会太硬导致压不进去,也不用担心过于泥泞而炸稀泥。如果是把擦擦炮插在这种泥里点燃,它只会把泥土撑开一个小洞,顶多蹦起一些泥巴小碎末。但这个威力巨大的小炸弹,我们无法想象它到底能炸出什么效果,它只有一截引线露在地表,这能让它的威力得到彻底展现,我们终于能第一次亲眼见到它爆炸的样子。
两人蹲着身子,把打火机的火苗缓缓靠近引线的头,骤然喷出火星,拔腿就跑,眨眼间便飞奔出几十米的距离,感觉差不多是安全距离了,就回身蹲在地上,尽量靠近地面,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远处地表那个正在喷射的小火星,终于又是“砰”的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加深沉,同时伴随着那拔地而起的一大圈碎泥巴,密密麻麻,感觉像是身处战争片中炮火连天的战场之中。我们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成果,足足有一个小西瓜那么大的洞,而炸弹依然是没留下一丁点的残骸。
之后,又踱步到村里的河边,走入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院子正中有个开着的门,通往前面的埠头,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空的汽水玻璃瓶,一个绝妙的主意又诞生了,把玻璃瓶放在埠头的石板上,点燃小炸弹,放入大玻璃瓶中,立马跑回院子,躲在院墙后面。
这次的声音更加特别,夹杂着巨大的玻璃爆裂声,走过去一看,只剩一个平整的瓶底躺在石板上,瓶身已然被炸成了粉末,竟连一片细小的玻璃渣都没找到。
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幸运,那种劣质爆竹里的引线经常会出现突然加速,甚至是像打机关枪似的一口气放完所有弹药,如果我们遇到了这种劣质引线,哪怕只要其中一截,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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