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了一碗她的心头血,在她沉疴许久的生前。
用上等的白绢沾水染遍,晒干后用笔墨做了一幅画。
画中只有淡得快要融到背景里去的红梅,大片大片地,绚烂得好似到了三月的花期。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节。”
“在京郊的一座梅花林。”
“他会这么画,大概也是在怀念。”
用着她的心头血?
不,他其实是想将她禁锢,禁锢在那个永不落败的花期,在最初相遇的时节。
只有这样才能想起她的笑,比最后一刻看他的那个眼神,好多了。
被禁锢在这间屋子这么久,到现在,连阳光是什么都快忘记了。
日复一日的是漆黑,偶尔会看到远方雾蒙蒙的光亮,但那同时也伴随着被火焚烧的尸油味。所以无论光明出不出现,都总是叫他心下不喜。
好歹也是做了十五年相府嫡子,即使身陷囹圄,有些渗到骨子的雍容华贵仍是不会改变。
哪怕无力改变什么。
“公子。”
有人在耳边说道,“如今见你这般模样,思及你三个月前的风华绝代……哎,还真是不胜唏嘘啊。”
他闻到酒的味道。敏锐地辨别出这是塞北来的刀子酒。据说这是贩夫走卒的最爱,价格当然非常低廉。然而此人必是权高位重才有资格走到这里,想了想,他说了一个名字。
沈禹风。
没有人能听得到——他嘴里塞着木核桃,发不出一点声音;双手双脚也被婴儿胳膊粗的麻绳牢牢地捆在支架上。整个人除了眼睛还能在蒙面的黑布下面动一动,基本成了具任人参观的尸体。
眼下尸体动了动手指。
沈禹风轻轻一笑:“诶,董清源,董小公子,别说你身上还流着皇家的血——不,正是因为你流着皇家的血,所以你是只怪物,一只恨不得让人扒了皮却不得不好好供着的怪物!”
说到后面是有些咬牙切齿。沈禹风脸肌一抽,面目一下子十分狰狞,他忽地将手中的酒壶往董清源身上一压,随即掏出刀子,无比娴熟地在他身上割出一刀!
巨大的疼痛让董清源忍不住闷哼了几声。
他看不到伤口,但身体因此而变得苍白颤抖。可以想见,这一刀深及近骨,再往下几分就能断了他的大腿。
沈禹风冷冷看他,看着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一股脑地流到酒壶里。
血的气息混着酒香弥散在空气里,那味道叫人作呕。
但沈禹风神色不变,而且似乎还有点兴奋的神色。
如果此刻董清源能开口,那他一定会问:“难道血掺了酒就会变成酒了么?”
他很清楚沈禹风一定不会给他答案,因为这么做的寓意也不过是,再高贵的皇家血统,污脏了,也不过一杯贱民才能喝的酒。
估摸他剩下半条命,沈禹风打了手势,唤了医者进来。
医者黑衣黑裤,一如来者在灯下摇摆不定的影子。他熟练地扒开伤口,并将一只不及手大的长角小兽凑到伤口上。
闻到血味,小兽的眼睛猛地一亮。它伸出长长、粉粉的舌头舔了又舔伤口,好似幼童舔着冰糖葫芦一样。
不多时,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直至在雪白的躯体上留下一条淡淡的刀疤。
医者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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