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记

   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余亦云：“与鼠居，如临深渊履薄冰，久而不胜其烦，终不可化矣。”跟坏人处久了，自己也会变得恶毒，但跟老鼠待久了，我也没变得跟老鼠一样，关键在于坏人本质上是还人，而骚动的老鼠永远不会是舒克贝塔。一个物种是有益还是有害，是人从人类的利益角度区分的，从这点来看，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无疑是个伪命题，起码我和老鼠绝对不能和谐共处的，且听我细细道来。

话说那年秋天，依稀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大半夜，睡到迷迷糊糊，忽然听到细微但清晰的金属声，我一下子惊醒了，房间的锁链被轻轻地拨动了。当时也是在看犯罪心理，乖乖隆地咚，我感觉四肢都快瘫软在床上了，霎时代入进犯罪现场。跟待宰羔羊似的瘫在床上，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又听到磨木头啃门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是老鼠，感觉心跳复苏了，人真是比动物吓人多了。不过那天晚上，这只小老鼠被我关进卧室了，整晚都绕着床桌子钻来钻去。我向来不喜欢残杀小动物小昆虫，一般都是弄到外面完事，当然蚊子苍蝇除外。本来我还想就这样吧，互不打扰和平相处，结果这厮如此不识好歹。

 清梦被扰我杀心顿起，还有什么比打扰吃饭和睡觉更让我痛恨的呢！说干就干，很快我买了十个粘鼠板，仔细观察了它们的活动路线后，我发现它们喜欢沿着墙根跑，尤其是卫生间到厨房那一段，于是我精准地将板子放在卫生间门口，它的必经之路上，我还聪明地在下面放了个塑料袋。哼哼 ，当天半夜，我就被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声弄醒了，起床一看，一只半大老鼠正垂死挣扎，大半个身子已经挣脱了，如果不是塑料那声音吵醒了我，估计天亮了它就逃了，不得不慨叹我真是个捕鼠精英啊。        

  后来又抓了两只，我以为一窝端了，或者剩下的会抱头鼠窜，结果是我图样图森破。冬天到了，我在老家山西的门卫大叔那买了一袋子苹果，硕果仅存的老鼠于是一天啃一个，比我还规律，果肉掏空，留下一个空壳，真是行为艺术家的作风。本想抓，寒假了，留下几个苹果给它过年，我也回家过年了。

 过完年回来，我把厨房堆积的纸盒全扔了，扑鼻的鼠尿味让人作呕，强忍着恶心，把心一横，彻底打扫了它们的栖息地，堵上鼠洞，终于安稳了。我以为我已在捕鼠届功成名就，老鼠也不老精，再精能有我精？于是踌躇满志。

   来新疆后，单位提供了大房子，一个人住着挺惬意，也有点寂寞，也许哈密的老鼠听到了我的心声，于是自作多情地搬来了。不过据以前住过这间房的老师说，他在此残杀了三只老鼠后，还是有鼠为患，终于忍无可忍地撤离。由此看来其实是我私闯了鼠宅，不过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我选择了沉默。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我买的一斤多的小番茄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番茄已随硕鼠去，灶台空余塑料袋。番茄一去不复返，伊人红妆和泪流。怀着对小番茄们的缅怀之情，我静静地放了一个老鼠夹，夹着馒头渣。  

  然而我低估了这只老鼠。这显然是一只不满足于温饱，追求更高享受，比如餐后水果的一只有情怀的老鼠。它不屑于动不属于它的奶酪，哦不，馒头渣。于是我给它换成了肉，结果它是一只素食老鼠，我束手无策。   转机出现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我买了两个大番茄，随手扔在沙发上，忘了放冰箱，第二天发现一个只剩一半，另一个啃了几口，旁边还有几粒新鲜的黑黑的老鼠屎。心头如拨云见日，我恍然大悟。晚上，一个鲜红的小番茄，稳稳地插在鼠夹的弹针上，我静静地笑了。

第二天早上一看，鼠夹不见了，我欣喜欲狂，想着肯定是被垂死挣扎的老鼠带到沙发下了。推开一看，番茄不见了，老鼠也不见了，弹针动都没动。第二个番茄，第三个，第四个……这只番鼠（鉴于其爱吃番茄，故名之）接二连三地吃了几个番茄，吃到最后，它简直肆无忌惮了，在旁边吐了一地的皮渣，向我挑衅。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罢罢，我使出成名绝技——粘鼠板，番鼠不知道从哪拖出来一张纸，把板子盖住了。新疆老鼠，精于河南人。自此，我金盆洗手，绝迹江湖。    

     暑假两个月不在，再来时番鼠已无影无踪，可能去寻觅新的番茄王国了吧，偶尔我还会想起它，在我买了红艳的番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