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

这事发生在1999年临过春节的时候，一大早，王同喜便坐在收拾好的被褥上发呆，想到一放假就要回到农村，回到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的奶奶家，他这心里就跟没注意一脚踩空，掉进冰窟窿一样，总觉得阴森森的，可又不能不回去，奶奶那么大的年纪，一个人又在乡下，他是着实有点不放心奶奶一个人过，尤其是他有了女朋友，第一时间想让奶奶见识一下，本来安排的是五一放假，可谁知道这女孩那里儿都好，偏偏是个急性子，非得过年的时候去，生怕过了年了，王同喜便不要她了。

村后街大东头老槐树下的土房便是奶奶家，虽然还是土胚房，可房间周围贴了不少剪纸，这剪纸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就像是真人贴过去一样，这是他奶奶倔兰儿的手艺，就是靠着这个才一步步供他读书出人头地成了全村第一个大学生，不过也正是这些栩栩如生的纸人，小时候成了他的玩伴儿，长大了成了他的噩梦，如果家里只有奶奶没有这些纸人的话，一定是个温暖的极乐世界了。

看着那魂牵梦绕的所在，又看着身边娇滴滴的小梅，王同喜这心里是百般不是滋味，自家情况这样糟糕，对方现在就算拔腿就跑也在情理之中，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小梅来。

不过这小梅的表现着实让人称赞，在奶奶开门，看到陌生人露出悚恐惧想要关门的时候，她反倒是大大方方过去，拉起奶奶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姐妹，这样的景象，让王同喜，感觉就跟中了五百万一样，他暗暗发誓，今生若能牵手，一定要好好待她，就是每天为她打洗脚水也在所不惜。

这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奶奶眼中的恐惧尤依旧，但小梅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未来婆媳关系肯定会是村里最好的！在这样的心态下，一向不怎么喝酒的他，醉了。

朦胧之中，正是尿紧的时候，走过奶奶房间门口，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

他忍不住想要听听墙角，看看这小梅跟奶奶相处的到底怎么样，村里人娶亲，常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婚前和谐，婚后大战。

  “我的好妹妹啊，以你的本事，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当真让姐姐好找啊！”

这……这竟然是小梅的声音。

“哼，姐姐你这般咄咄逼人，可着实会给妹子惊喜啊。”

这个……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可到底是谁呢？

家里出了奶奶，怎么会有第二个女人呢？还如此年轻？

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弯着腰，戳破泛黄的窗户纸，看见两个年轻的女人手持尖刀相互对峙，一个是小梅，另一个是谁？长得有点像小梅，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可为啥会穿着奶奶的衣服？

“我累了，想收手，又不忍心丢了这门手艺。”

“真心话？”

“你信吗？”

“你说呢？”

“时候到了，我也没有选择，算是真心话吧。”

“这样倒也说的过去，拿来吧！”

小梅说着将手中的剪刀丢到了脚下，踢到了对方脚下，随后身子像是吃了大烟膏般打起了摆子，王同喜吓了一跳，想要冲过去保护自己的爱人，谁知道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小梅竟蜕下班一层皮来，皮里跳出来个女人，满脸的麻子和褶子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她多大的年纪来，这女人弯下腰将那层蜕皮捡起来，递到了对方面前。

对面的女人却趁机抄起剪刀刺了过去。

剪刀割裂了小梅的脖颈，鲜血汩汩而下……

“你……”

“这一行，能推出的只有死人，这是行规，莫怪妹妹不讲道理。”

小梅在不甘心中失去了呼吸，一双眼睛无神地质问着什么，这一切都在女孩子的手指下得到了证明之后，她抄起小梅的那层蜕皮，很是麻利的穿了上去，就跟女孩逛街一般，竟然还找了面镜子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发起抖来，接着人头噗的一声在剪刀的闪光之下，滚了下来。

刚才的死去的小梅嘿嘿一笑，缓缓地站了起来，从满脸麻子里面竟然又站了起来，那层褶子和麻子的皮下，竟然又跳出来个女人，这个女人很像小梅，也很像那个女人。

“小竹，你……”

第三个女人嘿嘿一笑，一脚过去，踩烂了女人的脑袋。

接着他捡起床边的一套皮，穿了过去，嘿嘿笑声之中，倔兰奶奶晃悠悠地坐在床边，趁着微弱的灯光，抄起床头的剪刀缓缓地将颇为熟练地剥皮，剪切，揉捏……

第二天，王同喜家门口又多了一女一男两个纸人，那纸人一贴出去，就得到了众人的称赞，当真是栩栩如生啊，尤其是那个男的，越看越有七分像是同喜。

有人说那是倔兰儿想同喜了，同喜这孩子小时候那么乖巧，没想到竟是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有人说，这年头找个城里的大学生当对象不容易，虽说只呆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走了，可能回来看看就已经不错了。

更多的人觉得，同喜这才上了几天大学，眼里就只剩下媳妇儿了，如今的大学生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问问村头剪纸人的倔兰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