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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7-18 17只想和你在一

2019-07-18 17只想和你在一

作者: 三天俩头 | 来源:发表于2019-07-18 10:18 被阅读0次

    17只想和你在一起

           周小曼的苦楚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又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头。没用的,她告诉了母亲,除了让她徒然担忧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现在明白了什么叫报喜不报忧。因为心中有牵挂,所以不忍心说出口。周小曼嗫喏了半天,才开了口:‘没有,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被选进省艺术体操队了。’

    冯美丽脸上还挂着泪,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周小曼长得最像母亲的地方就是这双眼睛。她大学时有一次睡觉起来忘记戴眼镜,被舍友惊呼了一句‘你的眼睛好勾人’,吓得她以后再也没敢脱下黑框眼镜。

           周小曼艰难的解释进了省队以后,她会参加全国比赛,以后说不定还能代表国家队去参加奥运会。

           冯美丽这回真的笑了,眉眼舒展。周小曼发现纵使她发间已经夹杂了银丝,脸上也不复光洁,但她仍然美的惊人。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美丽的坦荡荡。  

    然而这令人挪不开的眼睛的美,却不曾给她带来好运。

           周小曼不忍心再看下去,跟她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体操队的训练生活。

           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多钟就起床,八点正式开始训练。每天都吃的很好,早饭还规定不得少于五片牛肉,要喝一杯牛奶,一个鸡蛋。晚上有夜训课的时候,一根香蕉、一瓶酸奶是必不可少的。

           周小曼说着说着就真的高兴起来。她进队的第一天就被落了个下马威,午饭跟晚饭都没吃,还以为后面都这么惨。哪知道第二天起,教练就盯着她吃饭了。穿着棉衣跑步减肥是必不可少的,但营养也始终跟得上。  

    ‘妈,你别担心我 ,我挺好的。真的,我挺好的。’

           冯美丽被这一声‘妈’喊得眼泪又往地下滚。她抱着女儿,低声抽泣:‘小满啊,我的小满。你过得好就行,别来找妈妈了。你爸知道了,会不高兴。你机灵点儿,别惹他们生气。’

           她的心跟被剜了一块一样。她没办法,除了翻来覆去的叮嘱女儿要小心过日子外,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想不想女儿?她想的发疯,偷偷去看过女儿好几次。结果被周文忠逮到了,警告说她要是再敢露面,他就把女儿送回乡下去。

           冯美丽不敢冒这个险。她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可她希望女儿过得不一样。她在恨那个姜家教授的小姐,也知道女儿过上那样的生活才真正是有人样子。

           现在女儿站出来,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出来的孩子。这些,是她这个当妈的,没办法给女儿的。

           周小曼一直哭,反反复复的保证她过得很好,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妈妈担心的。妈妈的手摸在她脸上,刺啦刺啦的疼。这是一双树皮一样的手,就连年逾古稀的黎教授的手,在它面前,都柔软的像个小姑娘。

           女人的生活着质量如何,除了看穿衣打扮,就是看手。周小曼怎么忍心再增加母亲的负担。

           门口想起骂骂咧咧的声音,喝了一轮酒回来的男人拍着门板叫骂不休。  

    冯美丽连忙抹着眼泪起身,慌慌张张的去开门。等的不耐烦的男人劈手就是一把掌,将她脑袋都打的歪了过去。  

    周小曼腾的站起身来,眼底燃起熊熊的火,愤怒到:‘你怎么打人啊!’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斜着眼打着舌头:‘我打我老婆关你什么事情,哪儿来的小杂种!’

           冯美丽连忙拦在了周小曼面前,辩解道:‘人家小姑娘到村里头画画的,进屋要杯水喝而已,你别瞎掰扯。’

           男人瞪着小牛般的眼睛,自己先去倒了杯冷水喝。他准备好好盘问的时候,外头有人喊他去喝第二轮酒。他丢下了搪瓷缸子,恶狠狠的盯了眼冯美丽:‘老式在屋里头待着,少出去发骚丢老子的人。’

           周小曼想要发作,被母亲死死拽住了。她后头这个丈夫是屠夫,力气大得很。女儿要是真跟他起了冲突,肯定的吃大亏。

           等到丈夫走远以后,冯美丽才松开了拽着女儿的手。

           周小曼愤怒的瞪着门外,不置信的追问母亲:‘他打你?!’

    冯美丽不自在的躲闪着眼睛,讪笑道:‘二两黄汤喝高了,没事没事。’

           周小曼嘴唇嗫喏,认真地盯着她妈的眼:‘妈,你等着,我会带你出去生活的。’

           她要挣钱,她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她要带着她妈买大房子,她不会在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们母女俩。  

           冯美丽哀求的看着女儿:‘小满,你听妈说,真的没事儿,妈过得挺好的,就是不放心你,只要你过得好,妈就什么也不愁了。你别跟人硬着来,会吃亏。’

           周小曼安抚的握着妈妈的手。她发誓,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跟母亲如此辛苦麻木的生活。她突然间看清了自己的生活目标,她要很多美好的东西。她要相信相爱的家人,她要幸福优渥的生活。

           十四岁的少女近乎于蛮横的逼问母亲:‘要是咱们能一起好好生活,衣食无忧的生活。你跟不跟我走?你要不要我?’

           冯美丽慌乱的抹着女儿簌簌而下的眼泪:‘小满,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我就知道,他们欺负你了。’

           周小曼胡乱摇着头:‘没有,没人能欺负到我。他们只是不爱我,不拿我当家里人而已。妈,我要自己的家,属于咱么俩的家。’

           冯美丽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应下了女儿,心中却压根不晓得该怎么办。她是最普通的农民工,初中都没上完。没文化没学历没一技之长,除了伺候家人吃喝,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带着女儿出去生活,她自己吃苦不要紧,反正她是吃惯了苦的。可是女儿不行啊。女儿是娇养的花,泡在蜜水罐子里长大的,怎么能跟着她受罪。

           周小曼抹干了眼泪,抽了抽鼻子,骄纵的逼迫母亲:‘反正你答应了。等我找到房子,有钱养活我们以后,你的去问周文忠要回我的抚养权。我要跟你过。   ’

           冯美丽慌得厉害,一个劲儿劝女儿不要意气用事。跟着周文忠再不好,也比跟着她过强。

           周小曼没有在说什么,只拼命保证她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训练。

           她脑子飞快的思索着今后的生活。只要她留在省队,拿工资跟运动员津贴,就算钱不多,也能养活自己了。毕竟在举国体育的机制下,训练是国家掏钱。加上要是在全国比赛里头拿了奖,还能有奖励。比不上那种热门项目比方说足球什么的奖金,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虽然母亲一直说她自己没用,可一个好手好脚,还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在经济较发达的江南地区,负担自己的生活阔还不成问题。

           周小曼捉摸着,她要先攒上一笔钱,起码得让母亲相信她们母女有能力靠自己生活。人经历的打击越多,就越多自己没信心,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独自生活。就算眼前的状况再糟糕,因为害怕更糟糕,所以没有寻求变化的勇气。

           永远不要小看人类的惰性。她自己不就是大学毕业后愣是在机关当了八年临时工,都没真正挪过一次窝么。得过且过,人会越来越没奋斗的勇气。

           冯美丽在絮絮叨叨的叮嘱她要注意休息注意营养,不要耽误了学习。那些有文化有修养的人,比方说姜黎,走出去就跟人不一样。

         周小曼倒不担心练体操耽误了学习的事。她上辈子一直学习也没见出多惊天动地的成绩。条条大路通罗马,无论练体操还是学习都是走向成功的一种方式。

         之所以有不要为了练体育耽误学习这一说,不过是因为读书改变命运是大部分人的选择。拥有某方面天赋的人,始终是少数派。

           所以她上学一般,没人会说上学耽误了她的人生。而练艺术体操出不了成绩,人们就会想当然的觉得体操浪费了她的时间。

           周小曼上辈子的经历起码能证明,她在艺术体操方面的天赋大于文化课学习。别的不说,她每天就练三个小时,寒暑假还时常断片,都能拿到全省第三的成绩。她花在文化课上的学习时间跟精力要多得多了吧,高考也没见能排进全省的前百分之十。

           况且对她来说,即使艺术体操最终出不了成绩,她也可以走体育特长生的路线。全省前三,起码一个二级运动员走不了。要是全国比赛出不了成绩,拿不到体操的一级运动员资质,还能改走健美操。省队待久了,起码一个省内过得去的大学走不了。

           有艺术体操的特长,她能当专业老师,还可以出去到各种培训学校健身房接私活。黎教授现在戴的健身房里的瑜伽教练,以前就是练过几年艺术体操,还没拿过奖呢,好几个健身馆都兼着活儿做。黎教授私底下还感慨,人家一个月的收入抵得上她跟老伴俩个人的退休工资了

           周小曼越想越兴奋。她突然间发现未来的路没有那么晦暗了,她有手有脚有特长有脑子,她不好高骛远妄想一口吞成大胖子,她没有理由过不好。

           冯美丽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也不见女儿有放弃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转身摸了五百块钱塞到女儿手里:‘你要是真跟他们闹翻了,就过来找妈吧,妈总不会不管你。只是小满,妈还是希望你能忍忍。他们不看重你,你自己要看重你自己。’

           周小曼‘嗯’了一声,没要她妈的钱。

           上辈子她是不明就里,可今天一个照面,她就清楚她妈生活的不容易。万一她这个丈夫是把钱看的严实的,发现少了钱,她妈岂不是要遭大罪。晚了一会儿开门,劈头就是一个耳光,少了五百块钱,还不得活活打死她妈。

           ‘你要小心儿,别让他打你。’

           冯美丽面上讪讪的,无奈自己的窘态悉数落入女儿眼里。她支支吾吾的替丈夫开脱:‘他平常不这样,喝了二两黄汤犯浑而已。’

           周小曼无法说出让母亲立刻跟这个丈夫离婚的话。世人对离婚的女人向来戴着有色眼镜看,何况是离了俩次婚的女人。就算是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感慨一句‘命不好’的同时,都会偷偷在背后嘲笑,活该她倒霉,找的都是对她不好的男人。

           母女俩哭累了,又对坐了片刻。冯美丽狠狠心,站起来:‘走吧,妈送你坐车去。’

           俩人都不敢再看对方,心中有千般渴望,可是都没勇气说出口。说什么呢,她们现在谁都不能允诺让对方生活无忧。

           冯美丽的继子醉醺醺的端着碗肉才回来了。他见到了周小曼,因为喝酒而发红的眼睛不怀好意的在她的短袖运动服上反复梭巡。

           母女俩几乎是齐齐毛骨悚然。冯美丽赶紧护着女儿往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故意扯着嗓子喊:‘姑娘啊,你爸妈就在村口等着,那没几步路,我送你出去吧。’

           继子一听女孩子的家人不远,悻悻得骂了一句,伸手倒水喝。

           周小曼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贸贸然的要求跟母亲的新家庭一起生活。这种地方,她待不下去,她也不要她妈待下去。

           冯美丽一直将周小曼送上火车,邻检票的时候,她还硬着塞了一袋子山竹给女儿。山竹很贵,一斤要好几十块。冯美丽还是偶尔给饭店送猪肉的时候,饭店老板娘塞给她吃了一回。这是她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她想让女儿也吃到。

           列车员推着零食饮料从她身边走过,后面的车厢追出了个少年要买矿泉水喝,列车员向他推荐了切好的西瓜跟哈密瓜,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不要。可一转头,少年又改变了主意,买了一盒哈密瓜,那么少的一丁点儿,也要五块钱,但他顾不得在乎了。

           周小曼正盯着手里的山竹发呆,童乐咳嗽了好几声,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可怜的少年为了防止自己喉咙咳出血来,不得不开口喊人:‘周小曼。’

           少女茫然的抬起了眼睛,雾蒙蒙的一双眸子,笼着轻烟。

           童乐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奶奶曾经私底下撇着嘴嫌弃周小曼看着就勾人,当时他嫌弃他奶奶成天就会挑人毛病。但是现在,他觉得他奶奶说的有点道理了。这样的周小曼,的确不太像十四岁的少女。有种说不出的凄美的风情。

           桃腮上残存的泪珠,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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