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祖父

今天，爷爷死了。也可能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养老院发的消息：“祖父死，明日葬，深感哀悼。”这说明不了什么，也可能是昨天死的。

母亲来了电活，她让我去养老院看看。我去了朋友家，向他借了黑衬衫和黑领结。几个月前，他叔叔刚去世。我还打听了祖父所住的养老院的位置，发现我需要立马动身前往，这样也许还赶得上守灵。

我买了两点的车票，天气很热。我像平常一样在咖啡店坐下，也许是我的穿着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很快都上前来。“逝者已去”“深感哀悼”，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我没搭理他们，他们很快就不再说话了。我望着窗外的风景，心情非常烦躁。

养老院距离我下车的车站大约两公里，我走路过去。路上遇到了认识的老太太——她是祖父在养老院里的好友，嘴碎的很，我不太喜欢她。她向我打招呼，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吹着口哨向前走。我想快些见到爷爷，但门房说我要先见见院长。他正忙着，我等了一会儿。在这期间，门房一直说个不停，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然后院长来了，他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和蔼老人，这是我与他见过的第两面——和我见过祖父的次数一样。七年前我跟着母亲把祖父送进养老院，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的祖父。院长用他浅色的眼珠看着我，随后他握紧了我的手，久久都不松开，我都不知道如何把我的手抽出来。“默尔索先生是个可爱的老头。”他尴尬地说着，“你想看看他吧，跟我来。”

我被领到一个房间里，墙壁被涂成灰色，地上铺了深灰色的地毯，在远离门的那一面墙边有个简陋的木台子，上边放着一口棺材。“他们给关上了......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们可以从这里打开......”院长说着，拿起螺丝刀开始扭一颗螺钉。“不用了，我不想看。”我打断了他的话，他惊愕地看着我，我有点尴尬，因为我觉得我不应该那样说。“为什么？”他好像不是以责备的口吻，而是单纯的想知道。我说：“我不知道。”于是，他瞪着他发白的眼珠，点点头道：“我理解。”随后他便出去了，只剩了一个女仆陪我。

“您的祖父多大了？”她问着，一边把蜡烛放在木台子上。我回答道：“年纪很大了。”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今年几岁。她顿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加快擦木台的速度。“嘿！帮我拿杯咖啡吧。”我叫住她，她没说话，然后出去了。

我开始打量那个木台子，上面摆了几只快要开败的白菊。祖父他......喜欢白菊吗？我觉得一定是的，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老头，还很固执。虽然我并不了解他。

这时女仆进来了，她带回来一杯咖啡。“等一会就到葬礼了，不看看他吗？”她问道，并为我整理凌乱的衣襟。我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不用。”我说道。

当我正好喝完了那杯咖啡，一伙人来到了房间里。“走吧。”院长拍拍我的肩，我听从他的意思，放下咖啡杯，转身走了出去。路上有人问我：“里面躺着的是您的祖父吗？”我说是。他又问道：“他年纪很大了吗？”我回答：“还好。”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一个留着黑色卷发的女人为我别上了白菊，然后她问了我一些事情，我没理她，只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热。

我们终于到了地方。天太热了，路上的沥青像是被烤化了般，黏糊糊的。身穿黑色礼服的葬礼司仪——一个穿着滑稽、神态做作的矮个子男人正在唱着什么，然后葬礼上的其他人纷纷小声抽泣起来。而我无所事事，只能玩弄衣领上别着的快要开败的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