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完结篇,虽然书名叫《第三谎言》,可却是“恶童三部曲”中谎言最少的一部。即使有谎言,也会明明白白地告诉读者:这是一个谎言。
或许正因为如此,在我买的那个版本的书封上,オ会有这样的字样:
“从《恶童日记》纠缠至《二人证据》,到了《第三谎言》终于真相大白。”
真的是这样吗?
看起来是的。
在这本书的“第一部”里,那个即将被遺送回国的人,老老实实地交待了过往的一切。他的人生记忆是从医院里开始的,在此之前的,他不知道是事实,还是梦,或者他的幻想:
“在一条宁静的街道上,栋有着绿色百叶窗的白色屋宅,厨房里有我母亲的歌声,父亲在院子里砍柴”。
从医院到康复中心,经过漫长又痛苦的练习,他终于能拄着拐走路了,也成为了不折不扣的“恶童”:他给那些不识字的小朋友念信的时候,故意把内容念反,说没人想念他们,没人想要他们,更不想让他们回家:;当有小朋友收到好吃的东西时,他就告诉他们食物里面可能被下了毒,因为“作父母的都宁可让孩子死掉,也不要孩子是个残废”;当家长来探望小孩儿时,他就告诉说他们的孩子前两天已经死掉了一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写信,也没人给他寄食物,更没有人来看他;不仅如此,他还攻击给他做心理咨询的老太太。可是,当他被一个人关起来,女老师来看他,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
“突然间,我被一阵痉挛侵袭,全身不停地打颤,嘴里不断发出哽咽声而且还不停地打。我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鼻涕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不断地流出来。我无法克制地啜泣”。
战争来了,康复中心被轰炸,女老师为了保护他,被炸死了 。
“一天早上,一位修女牵起我的手。我们走向车站,坐上火车,到了另一个小镇。我们徒步穿越这个小镇,直到那最后一间位于森林附近的房子。那个修女把我留在那儿,一个老农妇的家,然后修女就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我要称她“外婆”。
“她叫我“狗养的'“。
就这样,我们又回到了第一部的开头。
原来,并没有什么“红着眼睛”的母亲,他或许抱着一个大辞典,可是当他手酸的时候,并没有“另外一个人”来替换他。这时候,我们或许理解,为什么第一部里的双胞胎,看起来那么的像一个人。
当所谓的“外婆”去世后,他被政府从房子里赶了出来,这时,他遇到了一个想要偷越边境的人(当然不是像他在第一部里叙述的那样是他的父亲),就像第一部里叙述的那样:
“那男子走在我前面,他的运气很不好。在第二道栅栏附近,地雷爆炸了,那男子被炸翻了。我就在他后面,所以很安全。”
也就是说,正像我们通过第二部所猜测的那样,这个所谓的“克劳斯”才是越过国境线的那个,留下的那个呢?
没有留下来的那个。
来到另一个国家后,克劳斯虚报了年龄,称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他认识了彼得N,他将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年轻时代的支柱,而彼得N的女人克萝拉(?),是他的第一个情人,她会让他有了第一次经验。
几十年过去了,一天清晨五点钟,
“屋外还是漆黑一片,我感到呼吸困难,一种极大的痛苦逼得我无法呼吸。这种疼痛来自我的胸腔,然后渐渐侵袭到我的肋骨、背部、肩膀、手臂、喉咙、颈部和下腭,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想要掐碎我的上半身。”
医生告诉他,他由于期吸烟、酗酒患上了狭心症,随时可能死于心肌梗塞。他害怕死亡,可是他不想再进医院,于是他卖掉了所有东西,坐上火车,回到了当初离开的国家,回到了K镇。
在这里,就像第二部结尾处那份公函里说的那样,他滞留了下来,靠女房东的接济过日子,直到被警察发现。在被遣返之前,他被带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并在一次晕迷后被送进了医院,经过各种检査,医生告诉他:“你的心脏状况很好。你的疼痛来自于你的焦虑不安和严重的抑郁症……你还会活很久。”这时,大使馆的人告诉他,发现了他兄弟的线索:一个和他名字相似的人,科劳斯・T,“是这个国家位很重要的诗人”,他的笔名是“科劳斯・路卡斯”。大使馆的人还带他来到了科劳斯住的地方,一个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地方,一切都和梦中一样——
“这栋房子位于这条街上较为隐密的地方,花园里有几阶往上通向大门的台阶,四扇面对街道的绿色百叶窗还是开着的。厨房里的灯亮着过了一会儿,客厅的两扇窗子也很快就透出蓝色的灯光。书房里的灯现在还是暗的。房子的其他部分,也就是屋背面对后院的地方,这里看不到。在那里还有三间房间,一间是父母亲的寝室,一间是小孩房,还有一间是客房,母亲平常用来当做裁缝间。”
“在院子里,有一间用来堆放木柴、自行车和笨重玩具的工具室。我还记得那两辆红色三轮车,和一些小孩玩的木制小汽车。我也记得里面还有我们沿着街道,用一根木棍滚动玩耍的木轮。一只巨大的风筝也靠在墙上。院子里还有两座秋千相依垂吊。母亲在背后推我们,让我们直到到胡桃木的树梢上,那棵树现在也许还在屋后吧!”
可是,当大使馆的人问他是否想起来什么时,他却说:
“没有,什么也没有。当时我只有四岁。”
回到大使馆,他梦到他回到那间房子,对他的父母说他是路卡斯的时候,他的母亲却对他说:“我们把你的事情忘了。你不应该回来的你打扰了所有的人。我们的生活很平静,不想被打扰。”他想看看科劳斯,也被无情地拒绝了。“父亲抓着我的手臂,穿过客厅,拉向阳台。他打开大门,将我推倒在阳台台阶上。”你把他吵醒了!蠢货!滚蛋!”
从梦中醒来,他等到八点钟,“我坐在床上,拨动我兄弟的电话号码。”
到这里,这个不知道叫克劳斯还是叫路卡斯的人(名字,果然不过是个符号)的讲述终于结束了。
可是,我们释然了吗?
相反的,对于前两本书的内容,我们更加糊涂了。在那些谎言里,又有哪些是真实的呢?对于一个残疾的小孩(没有一个双胞胎陪在身边,又不健壮,又不漂亮),生活会显得更加残忍吧?就像他和文具店老板娘说的那样:
“我试着去写些真实的故事,但是在某些时候,当这些故事因为本身的真实性而令人无法忍受时,我就必须去改变它…我试着去叙述自己的故事,但是我做不到,我没这个勇气,因为这些故事会深深地伤害我。于是我就美化一切事实,描述出来的事物往往与它本身所发生的事实并不相同,而是与我原先对它的期望比较拉近。”
那些我们看来无比残酷的事情,竟然还是经过“美化”的!?
“就算书中有如此悲惨的故事,也比不上生活中的悲惨。”
那么,真实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或许有人不解,书中的故事,不管所谓的“真实”,还是“谎言”,不都是作者虚构出来的吗?何必较真呢?确实如此。不过,这种“较真”,固然是读书人的天真之处,却也是读书的乐趣之所在。阅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智力的较量过程。与常规较量不同的是,读者渴望的不是胜利,而是被打败,只有当被作者无情地欺骗、戏弄、智力碾压时,“假作真时真亦假”了,才会获得愉悦感;相反,如果作者的骗局被轻易识破,读者反倒会觉得无聊了。
《第三谎言》的“第二部”是什么内容呢?
双胞胎中我们早已经熟知了的另一个终于出场了,“第二部”就是以他的口吻讲述的,或者说就是他写的。因为书中有这样的句子:
“后来,我走进书房,再看一看我兄弟手稿的最后几页,接着便开始写作。”
他写的又是什么呢?开头便是
“八点。电话铃响,母亲已经睡着了。”
虽然,“我知道那是他,从电话铃响的第一声起,我就知道是他”。但是,当电话接通,对方说是他的兄弟路卡斯的时候,他却断然否认了。路卡斯来之前,他调快了钟表,给不断叨念路卡斯的母亲吃了安眠药,让她提前上床睡觉;当路卡斯来家里时,他告诉他的父母和兄弟都死了,自己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就是“第三谎言”一因为,他不想让路卡斯破坏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特别是不想让他来揭开那“可怕的伤痕”。
“可怕的伤痕”是什么呢?
是一切痛苦的源头,从田园牧歌到悲惨人生的转折点。双胞胎四岁的时候,战争即将开始了,父亲回来了,带着手枪,说他要上战场了因为他是战地记者(难怪双胞胎都那么有创作オ华)。他还说,他要搬去和另外一个女人那里,因为战争要开始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可浪费”。崩溃的母亲用父亲的手枪打死了父亲,流弹击中了路卡斯。
一个家庭就这样毁了。
母亲去了精神病院,路卡斯被送到了S市的一家医院,科劳斯先是被送去孤儿院,后来被父亲的情人安登妮亚领回了家收养。后来,安登妮亚生下了他的同父异母妹妺莎拉。几年后,当安登妮亚带着他和莎拉去找路卡斯的时候,发现疗养院已经被炸毁了,路卡斯不知去向。到傍晚的时侯,他看到一个比他还小的小男孩一跛一跛地穿过广场,吹着口琴进到一家又一家酒吧里去ー一他们谁都不会知道,对方就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另一个人,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回到首都后,科劳斯开始回到自己的家,照顾从精神病院回来的母亲。他上学,送报纸,进印刷厂当排字工,当上了一家印刷厂的厂长,直到因铅中毒而离开……他一直想念他的兄弟路卡斯,没有成家,工作之余,他写诗,并以兄弟两人的名字作为笔名发表,成为一个著名的诗人……尽管如此,可是母亲念念不忘的只有路卡斯,家里保留着路卡斯的一切东西,对他的一切都不满意,总是说:“如果是路卡斯……
路卡斯回来了,又被他的谎言(也就是所谓的”第三谎言“)打发走了,只留下了手稿。两天后,大使馆的人来告诉他:路卡斯被遺送的路上,跳火车自杀了,给他留下了一封信,希望埋在他们父母的坟旁。
科劳斯埋葬了路卡斯后,每天都来到墓地,他想
“我们四个人很快又可以相聚在一起了。一且母亲死了,我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活下去
“火车。这真是个好主意!”
小说就这样结束了
三部曲,每部一个主题。第一部是“战争”,第二部是“孤独”,第三部是“亲情”,共同讲述了两胞胎的人生悲剧。作者用简洁和冷静的叙述,构建一个错综复杂的文字和人心的迷宫,里面充满了疼痛和苦涩的味道,让人沉迷,让人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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