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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随笔:在南方以南行走,城市以及草木恩情

诗歌随笔:在南方以南行走,城市以及草木恩情

作者: 一条古老的船 | 来源:发表于2022-07-03 18:25 被阅读0次

    (一)

     昨日入城市,归来已忘言。

    城市的“城”多指建筑、规划、体貌、形制。城市的“市”多指人流、物流、集市、交易、权力与议事,管理和制度等。“城”最早也是有“土”的,它和土地的“根性”联在一起。它立于土之上,屯地以围,筑土为基,垒石为廓,既为生存之堡,亦为大地之表。城,实乃人类走出深山老林之后,对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想像的一种具体落实。

           而“市”是一种聚集、散发、更密切的交际,关乎人与物,人和人。在现代诗歌中,城市大致是邪恶、糜烂、堕落的代名词,如同罪恶的渊薮。诗人对城市生活是抗拒的、对立的、不见容的,充满了质疑、嘲讽、审问。多数诗人视城市为它者,诗人也自况为城市的过客、清客、短暂者、流浪者、观察者,不一而足。

    诗人即便身处城市,也有着一颗“出逃”的心,在对城市的描述中,依然背对城市正在进行的一切,挑剔其腐朽、奢华,批评其等级与阶层化,鄙视其冷酷与剥夺。诗人在与乡村、自然的比对中,渐渐疏离城市,告别城市,退出城市。无论是浪漫主义、象征派、现代主义和自然主义,诗歌和城市,都是一对难以和解的冤家。

         我想说的是,从来没有一个诗人是城市生活现场360度全能的指证人、有效的解释者、正公的描述者和充分体认的书写者。它是一个人为的“黑洞”,时间在这里消失。它是一个巨大的“胃”,情与欲、悲与喜早已被城市自身所消化和溶解。

    城市在“前进”,日新月异,摧枯拉朽,但诗人在回望、徘徊、迷茫中伫立,他身不由己,多愁善感;他力不从心,心有旁鹭,隔山观火;他言不及义、词不及物,在一片混沌中显示自己的焦虑与沉思,凌虚与高蹈。在它们中间,好像缺少一种媒介和新的调解人。

    (二)

         诗歌可以是城市公共事务的一部分,诗歌亦可以是城市的公共空间的默写者和吟诵者,可以向公众传达自己的声音和审美。

    诗人可以是城市精神的塑型者、城市人口的生活导师、城市史记的审读人。是这座城市语言的调剂师、心灵规则的导入者。

    诗人可以是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不同的职业人,不一定是专职专司的,他是切入的、沉潜的,也是行走的、流动的,它是从内发生的,也是向外逸出的,它可以是隐身的,但更是出席的。

    几乎可以说,每一座历史文化名城的背后都矗立着一代代风姿卓灼的诗人的身影,他们在对事物、风情、志趣命名的同时,也为城市的文化命名,为城市的美学存名,更为城市的历史传名,为城市的发展正名。如果城市有所谓的高贵,它一定不是源自物质,而是诗意与浪漫。

    (三)

    我个人经历过从乡村少年到大学校园诗人、城市蜗居者的身份转换,也经历过从揣暂证的移民到中年少言者的角色调整,从外省人的探视到本城居民的从善如流,有过发声,亦有过沉默,有过激越,亦有过和解,是“长期滞留”在城市的“散户”。

     九十年代是我的底层写作的重要时期,那时我是先行者、目击者、故事的主角、旁白人;事过三十多年,现在我从局部进入到全身性地镶嵌,我已成为城市的老砖,城市的父亲,以及城市护城河边步履从容的白发苍苍的散步家。我曾写过海边的心跳、工业区的蝴蝶、出租屋里的桃花、怀里的暂住证,也写过打工纪念碑、机器的乡愁和湖南的亲戚,我的诗歌里有我制造的月亮和写字楼,更多的劳动本记。我相信,没有一种叙述比诗歌更具穿透力,历史也因此而获得永生。

    (四)

    相当一段时间,我尝试转身,在东莞的民间行走,写城市古老的物什,如蚝岗文明积层中的红陶、树皮衣,写可园里养了几百年的梅、琴和虫子,写莞城的旧事和万江的龙舟谣。我不写“天上的事物”,写运河边我陪女儿义写春联,写周末剧场坚实的座椅,写在市民艺术中心永远活不完的戏剧比赛和永不落幕的演出,写咖啡馆片刻的宁静和发呆。

    在我的作品里,地方性是诗人面对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境遇,它是诗人的传统文化密码、物像形器、语言方式、现代性思维等运用的总和。它既是对诗人进入诗歌的一种机缘和方式,更是诗人对世界的一种洞见和重命名。

    重拾边远文化,是作为“现代没有故乡和根的人”运用现代性来对抗现代性话语的一种方式,虽然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悖论。

    (五)

    现在,我为地球上灭绝的鸟类写传,写城市里日益茂盛的草木与森林,写湿地公园夏夜的虫鸣,为红树林里归来的黑脸琵鹭和河水岸返回的蟛蜞们欢呼,更为海田沙岛资源循环利用基地的新生态歌唱。而且,我还和孩子们一起夜观,在大自然中读诗和写诗,学习大自然的心。

    我常常提醒自己,既要“像大山一样思考”,也要给自己取一个像某一种自然物一样的名字,谨慎地克服以人类中心主义来理解和猜想这个“世界”,而是“我”亦是系统的一份子。所以,生态诗写作不是一种题材的界定,它关涉人和世界的关联性与整体性,只有我们以平等心和世界对话,生态诗才有可能站起来。但我们依然要强调对生态本身的深究和身体的实践与体验,将当下人与环境的现实张力、生态环境的自身的话语统一在诗歌的文本里。

    否则,就像穿着缤纷的衣服走进大自然或对着公园里的鸟笼进行“自然观察”一样,是一种虚假的“自然教育”或“生态诗”写作。

    2022年7月3日改

    (载《诗刊》2022年第9期“第13届青春回眸诗会”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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