垴颈铺曾经是我们老家河赛通往镇上的一个中转站式的小村落,它坐落在公路旁边,显出一定的繁华,因为地处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垴上,加之连接着东西交通的咽喉,“垴颈”由此而得名。这儿有照相馆、银行、百货商场、茶叶厂,毗邻味精厂、彩印厂、农药厂和中心小学,那时绝对是处在边远乡村的我们羡慕的一个住处所在。
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们家竟然真的搬到了垴颈铺居住。那两年母亲在塑料厂里上班,每天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到塑料厂大约有六七里路,风里来,雨里去,诸多不便。有一天,母亲从一个同事那里得知,垴颈铺有一户人家因为要到外地工作,房子急于脱手。母亲与父亲商量以后,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家里应该将那户人家的房子买下来,这样母亲上班就不用再受奔波之苦,全家乔迁到垴颈铺,离镇上也近了不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终于有一天,我们离开了居住了十几年的河赛老房子,举家搬到了垴颈铺。然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留恋从前的家园,对垴颈铺毫无归属感。那是一间旧的平房,房屋显得有些破旧,前后左右都毗邻着一些旧的房屋,门前的出场显得逼仄,给人一种压抑感。房子里的光线很差,白天里似乎也黑通通的,我不知道这新家有什么好的,比我们原来的房子差远了。
我家从前住在河赛的老房子,虽然也只是土坯墙,可门前有一处宽阔的地坪,可以俯瞰菜园子、稻田、荷塘和不远处的山林,视线所及,一无遮碍。屋后更有一片两个篮球场大小的草坪,有一条灌溉的沟渠,再往后是公路和茶园。那时候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度过了多少自由惬意的时光啊,田野里、河滨上到处都是我们如脱笼之鹄的身影,一路洒下清凌凌的笑声。
可是现在到了这陌生的环境,人仿佛被关进了笼子里,我再也找不到往日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好在那时我已经上了高中,去了县城里读书,平时很少再回农村老家。父亲在县城附近的一家工厂上班,回垴颈铺的日子也不多,星期六星期天我每每回到父亲的单身宿舍里落脚。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家人会回到垴颈铺去。
我的几个初中同学的家其实也都住在垴颈铺,我们家无声无息地搬到了这里,像是浩渺的河水里滴入一滴雨滴,甚至没有漾开一点涟漪。那几位同学大约也不知道我与他们成了邻居,我很少出去串门,自然也不知道同学居室的朝向。有个叫张有才的男同学,身材瘦削,留着长发,穿一身黄衣裤,嘴角因为发炎常有些溃烂。他是个左撇子,反手写得一手好字,数学成绩一直不错。可惜后来听说他在外打工,行为不检点,因为偷窃终致引来牢狱之灾。谈及他的经历,我们几个同学常常免不了唏嘘叹惋一番。
同学戴欣荣家也住在垴颈铺,她扎着两根长辫,伶牙俐齿,在一干同学中是个厉害的角色。还有那个父母是从上海过来的知识青年、身材秀颀、长相俊俏的海燕,初二的时候与班上的一位男生谈恋爱,终于无疾而终,几年以后便跟随父母返城了。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一些人和事了,每当想起垴颈铺,这些同学便在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我们家住在垴颈铺的时间很短暂,前后不过一两年的光景,这以后我们家就搬到了城里,留给我的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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