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一）祁攸宁

祁攸宁总是忘不掉火车上坐在他对面看书的那个女孩。

外面阴雨蒙蒙，车厢里也有一股潮湿的酸味，假期结束回校的大学生几乎占满了整个车厢，或是戴着耳机倚在座椅上打瞌睡，或是嗑瓜子吃零食不停地滑动手机，对面靠窗位置的女孩似乎与杂乱的车厢有一道屏障，她享受着一个人的宁静。捧着一本薄薄的书，是古华的《芙蓉镇》，时而用笔做做笔记，丝毫不受他人的干扰。

怕被别人误解，攸宁不敢一直盯着女孩看，只是不经意间抬起头看看她。乌黑的秀发随意挽在脑后，女孩稍微低头便能看见她长长的眼睫毛，小巧精致的鼻子，水杏般的双眸使她的干净的面庞增了几分灵气。他内心期盼女孩会和他在一个车站下车，说不定他们会在一个学校，但几率似乎不大，大学城有好几所大学。攸宁快速地用手机拍了一张女孩的照片，又快速地放下手机，像是做了错事一样脸红心跳，他偷偷地拿起手机来看刚刚拍的照片，有点模糊，可他不太甘心，稍作镇定，准备重新拍，可女孩似乎看书有些劳累，夹上书签合上书。看到女孩抬起头来，攸宁赶紧转头，不自觉挠挠头，望向窗外，列车平稳地行驶着，这边已经下完雨了，得到雨水滋润的田野生机盎然，天空碧蓝，大片大片的云朵似乎触手可及。

列车播报即将到达的车站，攸宁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用余光瞥到对面的女孩正在把书放进包里，站起来准备拿行李。他暗自庆幸，站起来主动帮女孩拿行李，女孩向他道谢，“你也是政法大学的吗？”攸宁脱口而说，女孩楞了一下，莞尔一笑，随即说道：“我是师范大学。”他感到很遗憾，但好在两所学校距离近。不过他一直为刚才脱口而出不经思考的话语后悔不已，他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攸宁一直在女孩身后，女孩看上去并没有觉得自己冒犯到她，还主动询问是否可以一起打车回学校，攸宁欣喜若狂，表面强装镇定地接受了。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二人都沉默不语，女孩望向窗外，她摇下车窗，一阵湿润的凉风扑面而来，额前的几缕头发吹到后面。攸宁假装翻看手机的信息，时而抬头看看，他脑海中乱作一团，想和女孩说说话，又怕自己莽撞给女孩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如果一直沉默下去，他们之间的交际会从此被斩断吧。思来想去，攸宁打破了沉默尴尬的局面。

“我学法律的，你呢？”

“历史，大三。”

“我也是大三，这么巧。”

“我家在云州，你不会也是云州人吧？”

“我是秦州人，外婆家在云州，秦州云州这么近我们也算是邻居。”

…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聊到家乡，聊到学校，聊到专业，聊到未来的打算…攸宁庆幸自己的表现稳重大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出租车停在了师范大学校门口，攸宁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电话，女孩向他告别，他朝女孩挥挥手道了别就赶紧往学校方向走。

事情忙完后，收拾好凌乱的寝室，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很快入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回忆起昨天的经历，想到了遇见的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孩。怅然若失，怎么忘记要她的联系方式了呢，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二）姜幼珊

姜幼珊记得第一次见到攸宁时正值检票，左前方一个高高的男孩，挺直的身板，右手拖着中型行李箱，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白色的T恤，看上去干净潇洒。

说来也巧，幼珊和他进了同一节车厢，车厢里很拥挤，乘客们都推着行李箱拿着车票寻找自己的位置，幼珊好不容易挤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可是重重的行李搬到上面的架子对她来说有些吃力。感到欣慰的是，对面的男孩二话不说就帮她解决了困扰，仔细一看是检票时注意到的那个男孩。幼珊很惊喜，连忙点头道谢，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脸庞晒得有些黑，眼睛明澈有神，短发清爽利落。

车厢里很嘈杂，幼珊拿出《芙蓉镇》，一本薄薄的书。旅途中玩手机眼睛会更酸痛，不如看书有意思，所以每次坐长时间的车她都会带一本不厚的书，看书累了就抬头看看风景。

幼珊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想抬头看看对面的男孩，可是如果不小心和他对视又会很尴尬。她是一个很拘谨的女生，没有谈过恋爱，不自信，高中时暗恋男生被周围人识破，大家笑话了她很久，因为男生成绩优异外表俊朗，而且很高傲。当得知外表平庸又微胖成绩一般的幼珊喜欢他时，嫌弃的表情以及难听的话语让幼珊尴尬又难过，从此她尽可能收起对异性的感情，不敢轻易流露对异性的好感，也不想让其他人猜到她的心思。

幼珊在周围人眼中就是不争不抢，与世无争，温文尔雅。

她合上书，活动活动脖子，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孩，他倚着靠背，望向窗外。幼珊觉得他眼睛里似乎有故事，静静地欣赏窗外的自然风光，又像是脑海里呈现了往日的故事，记起曾经熟识的故人。她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然后快速地拍了一张照片，亦或是怕被旁人误会，她又转向窗外拍拍风景。

快要到达车站了，从架子上取行李是件头疼事。幼珊总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好在之前坐车都会有好心人帮她，这次一如既往地幸运，对面的男孩再次主动帮她取下来行李箱。尽管内心激动，她还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向他道过谢，出乎意料的是他主动开口说话，原来他是政法大学的。

曾经很长时间她都把对异性的情感藏在心中，很少主动和周围的异性交流，可是现在内心却想要挣脱枷锁，她思索了一会儿，“可以一起打车回学校么？”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想和他多交流一会儿，可他一会儿在思考什么事情，一会儿看看手机，可能是太忙了吧。幼珊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厢情愿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她转头望向窗外，道路上车来车往，一座座耸立的高楼大厦略过眼球，雨后天边的云霞也比往日增了不少色彩，朱砂色妩媚，赤色妖娆，石榴红热烈…又想起高中时的暗恋经历，同学的嘲笑和窃窃私语，他鄙夷的目光，这是最不想回忆的往事，怎能再重蹈覆辙呢？

然而男孩打破了沉默，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幼珊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与不安，她渐渐平稳下来。

到师范大学的校门口，男孩接到了一通电话，看上去他很着急，道了别就走了。幼珊庆幸自己早早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失望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