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

作者: 古夏贝贝 | 来源:发表于2019-10-29 06:05 被阅读0次

            当年的他在丝缫林场伐木。

            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就着夜色,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回赶。

            他家在山下,伐木的地方到下山,也有六十多里的山路。下了山后,再走上十里的好路,就到了他向往的村镇,村镇上自家的院落。


          他是顺着那条唯一通向县城的山路,挎着自己女人做的手工蓝布袋,里面装着些鼓鼓的山货和五个香喷喷的洋面馍。


          月亮戴着草帽,该亮的夜里迷瞪着不清醒,好似比干了一天伐木工作的他还要疲惫。


          依他年轻力壮的年纪,干活,走夜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他自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子。心下从没存过害人的思想。说起话来噪门大,又不会拐弯。无意中得罪周围的朋友,只是他自个还蒙在鼓里。人家对他不高兴,他还不知人家怎么着就不高兴了。


            比如今儿晚上要回家,邀约其他几个工友,他们不想步行,总想着哪天乘上林场的绿敞篷车下山。


          他说走就走,一个大男人,一个唾沫一个钉。

            出发时,顺着林场那条看似宽阔的山路迤逦而行。走了没多久,就过了仅有一条短街的丝缫镇。那里有几家商铺,又有国家几个单位座落在街道的两边。它们的面积窄小,他还没仔细认真的看两下,几粒微弱的煤油灯,和那几处小店铺里不死不活的灯火,就被轻易得摔到身后。


          在林场,除了伐木,好似就是睡觉的大事。和他一样锯木的那些工友,夜里头一沾枕头,好似就能立马睡死过去。


          那枕头?也叫个枕头?是用自己带的厚棉衣临时叠起来的。山上的气候冷。何况这山谷里,要比五十里以外的任何地方冷冽上十度八度的样子。夏天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他这会子只想快点儿到家,其他的,随便想想,好让夜间赶路的自己,不至于走路时,也犯困。

          走着走着,他真觉得自己糊涂。自己不清楚,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的路程。按以往步行回家的经验,像他这会似跑似走的快速行路法,半夜就可到家的。他可是天刚黑下时,就启程的。


            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穿越了野猪岭那个山坡,有几次他好像又走回了那个地方。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走着走着,又好似偏离了他以为要走的主道。他就在山间小路上,模模糊糊,以一点家的方向的概念往前赶。蒺藜有时缠住了他的脚,裤脚口不断被枣刺钩住,又被他挣脱。


          就这样一个劲的走,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走到了哪里?原先的主路走的找不见,脚下磕磕碰碰,他着急,又停不下来。


          脚不知怎么踢起了一块石头,随着前面发出嗵的物体坠落的闷响,这声音在空寥的山野,犹为强烈

          突然间,他就震醒了起来。确切的说,那敏感的响动吓醒了他。趁着那点朦胧的月光,他发现三步之外,是一处自己估摸不清的悬崖。


          他这会心有余悸,定了定神,审视过所处的环境,从自己认为安全的小路斜插过去。


          找到宽阔的主路了!顺着主路的坡势他就轻松的跟跑一段,上坡时,他撒着两手,沉着屁股。近处的小山村传来鸡打鸣。


          拐过上山处那个突兀的山头,他看见五里外的县城,有灯光亮起。他在自己的脸上抺了一下,确定那不是汗水,从不轻易流泪的他,这会子泪水横流。若真个摔下悬崖?!自己这会子还能回家么?


          赶了一夜的脚程,肚子咕噜咕噜,开始不停的喊叫。他从布袋里小心的摸出一个洋面馍,掰开两份,吃了半个,勉强压点饥。布袋里余下的四个半,他可是任啥也舍不得动个馍花花了。它是带给家里娃儿的。


          女人说他被迷糊迷住了心窍。不过。多年来,他没再走过山间的夜路。


          迷糊,是个什么东西,谁也没看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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