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伊,新去的班级感觉怎么样,和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染伊一回到家,一位巧笑倩兮的妇女便笑吟吟地迎上来。其实也不能称呼她为妇女,因为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虽有白发渐染青丝,但她的眉眼始终带有少女的浪漫甜美。
她就是染伊的妈妈,黎晴。
“还行吧。”染伊语气淡淡。不同于在人前的婉约大方,也不同于在人后的冷清沉默。她对黎晴的态度,只有疏远。即使没有冷冰冰的语气、不耐烦的白眼,可黎晴知道染伊对她的陌生和距离。她们都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就好像一张极薄且脆弱的白纸,一捅,便破了。所以她们都努力维持,尽量保证这张纸完好无损。
染伊假装没看见黎晴眼里的失落,留下一句“晚上吃饭叫我”就回房做作业去了。
她走得极其匆忙,甚至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黎晴看在眼里,苦在心中。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她对染伊的伤害,她永远都补不回来。她毁掉的,是染伊的整个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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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染伊一回到房间,便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
她何尝不知道黎晴对她的愧疚,黎晴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但染伊每次不是冷言相告,就是沉默不语。
她也想原谅黎晴,即使她毁了她的童年,即使她从小便迫使她学这学那的,即使她在她每次考砸时总用一种极度悲伤的眼神逼得她差点疯掉,她也会原谅她。因为,黎晴是她的母亲。
那是她的母亲啊,她多想吻吻她,于她笑颜相待。
可她的性格就是那样,对于黎晴,染伊会在不经意间就伤害了她。可她不是故意,她是害怕。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她选择了一种最笨拙的方式留下黎晴。而这方式的代价,就是用染伊的绝望去换的。
她爱黎晴,绝不少于任何一个孩子对母亲的依恋。
可世上就有一种人,别扭的拒绝所有人的帮助,却又害怕孤独。
“你母亲对你很特别吧,你能理解吗,不是那种特别。”
“为什么你的眼睛好像没有焦距似的,你有故事。”
……
……
甘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针见血,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散落下来,砸得她无处可逃。
染伊轻叹一声,不经意间望向了角落的那架钢琴。
那是黎晴给她“青少年钢琴大赛”获得第一的奖励,要是换作以前,她的眼神绝不会为它停留一眼,可是她现在却悲伤地发现,她除了钢琴,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有闺密,不会有什么事总会有一个小尾巴。
她没有朋友,即使苏想是那么渴望和她做朋友,可她总会保持一段距离。
她没有家人,她经常和别人开玩笑,说她有好多家,妈妈家、爸爸家、姥姥家、奶奶家。可是真正的“家”,在哪?
她也没有男友,除了老爸,她手机里不会再有其他雄性。
可她有智商,她有成绩,她有钢琴,她有奖状。
她似乎什么都有,可她又一无所有。
“……”
琴音响起,她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边,黎晴望着那扇禁闭的门,暗自伤神。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但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回首自己来时的路,我不断的回首,伫足,然后任时光丢下我轰轰烈烈的向前奔去。”
早晨七点。
染伊和往常一样,洗漱完后给黎晴做好早饭,然后出门。
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和对待自己一样,她不会过多的关注自己的胃。
“伊伊!”
谁叫她?
染伊转过身去,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那个女孩。
“小想。”染伊看着朝气蓬勃的苏想,语气都不由得变得宠溺。
人群中的女孩,扎着可爱的麻花辫,由于正朝染伊跑过来而小脸变得红彤彤的。她身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上面点有许多小碎花,脚上是一双系带子的草编凉鞋,更加衬托出她的清新自然。
“伊伊,早上好!”少女气吐幽兰,俏皮对向染伊眨眨眼。
“瞧你跑的,都出汗了。”染伊从书包里拿出纸巾,细心地替女孩擦去汗珠。嘴上虽说是责怪,却一点不带严厉,反而带有女孩子之间常有的娇嗔。
“……下次会注意的。”苏想吐吐舌头,讨好的朝染伊笑。“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家就在这儿呢,你看,就是那栋楼。”染伊看着女孩娇笑的面孔,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昨晚心中的忧郁和伤感,全部都一扫而空。
“真的吗?我也住那栋耶!我在五楼!”
“我在六楼。”女孩由于兴奋而闪闪发亮的眸子照得一切事物竟都黯然失色。
“那我们以后要一起回家,成为最好的朋友!”
朋友……
染伊一时间有点恍惚,她活了十四余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朋友两字。
多年冷封的心,也因为少女的到来,轻轻裂开了一个口子。
“好啊,最好的朋友。”第一次遇见一个那么干净的女孩,染伊在心里发誓,今生一定尽最大力量去守护她。
她会一直守护苏想的天真。
正处于兴奋阶段的苏想不会知道,此时她善意的一句话,不仅拯救了染伊,而且赢得了染伊一辈子的忠贞友情。在几十年后的她们,不管经历过什么都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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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
“我好喜欢〈MK〉(知音漫客)里的杨越哦,他对阳月的感情,一直没变……”染伊听着苏想一路叽叽喳喳,一点没有厌烦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的满满的,是说不出的温暖和甜蜜。
“染伊、苏想,早上好。”
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甘郁从她俩一进教室就醒了过来,一抬头,便是一黄一绿两抹靓丽的身影。两个女孩子甜美的脸,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更加美好。
世界上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很可爱的,她们比男孩更多了几分善意,所以她们会更愿意原谅这个世界。
“你好。”染伊朝他笑笑。
……
……
他不是还没睡醒吧?谁快来掐他一下!染伊居然笑了,不是乖巧的笑,不是刻意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不过看着这样的她甘郁还是舒了一口气,毕竟昨天的染伊实在是太令人担心了,那种被死亡和伤感埋在深渊的她,浑身都散发出黑色的气息。那种绝望的黑色。
“染伊,我是甘郁,我要和你成为朋友。”
甘郁偷偷替自己打打气,然后正对这染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昨天晚上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说出来。
“好。”染伊微笑。
……
……
一秒。
两秒。
三秒。
居然同意了?
居然同意了!
甘郁整整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早就做好了“就义”的准备,没想到一秒就上天堂了?
“我觉得你是我值得结交的朋友。”染伊和苏想相视一笑。“不过,还有小想一起哦。”
“没问题没问题,以后,苏想就是我妹妹了!”甘郁豪爽的拍拍胸。
“甘郁,你又在撩妹?”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转身,染伊朝门口望去。
一身灰色的运动服,休闲简单。纯黑的头发留了长长的刘海,少年咧开嘴阳光地笑。带着薄荷味的笑容。
其实染伊是喜欢那种男生的,虽然不是全身白色,可一眼就看得出一个男生的干净。阳冉刚好属于这种男生。
“染伊?”
一个熟烂于心的名字不经意就从嘴里蹦出来。
“不好意思……你认识我?”染伊奇怪地看向少年,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
“伊伊,他是我们班的阳冉,因为昨天请假所以你没看见他。”苏想急忙向染伊解释。
“不,染伊同学,我们见过的,在‘绾巷’。”阳冉眨眨眼。
“你们认识?”甘郁忍不住插嘴。
绾巷便是昨天那条染伊走过的巷子……哦,他就是不小心撞自己的那个人。染伊的眉头舒展开来,终于想起来了。
“有过一面之缘。”染伊解释。
“这样吧,既然大家这么有缘,那我们干脆来许一个诺!”苏想一会儿望望染伊,一会儿看看甘郁和阳冉,一个好点子就突然出现在脑海。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染伊忍不住摸摸苏想的头,恩,软软的。
“我们即是同班同学,又刚好坐在一起,那我来结盟!”语罢还指了指那四个座位。
染伊这才发现,原来阳冉就坐她身后,也就是甘郁的旁边。
“我同意!”甘郁第一个赞成,他可是巴不得离染伊更近呢。
“甘郁同意,那我也同意。”阳冉看看自己的好兄弟,再看看染伊,爽快的答应了。
“大家都同意,我也就没话说了。”染伊也衷心的同意。
“天地为证,我苏想”
“染伊”
“甘郁”
“阳冉”
“今日志同道合,相见恨晚,从此结为死党,不管从此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X3)
“小想,话说为什么是相见恨晚?”
“怎么了?”
“因为很像‘相贱恨晚’……”
“哈哈,染伊你思路真是不同于常人!”
“去死!”
“诶诶,淡定点!”
少年少女的笑声像一支歌,奏出了十四岁最美好的乐声。
佛说,前世有因,今生是果,所以如今与所有人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他们,看似无缘,却又在冥冥之中,注定至死纠缠,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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