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叫了夏一届,风渐凉了秋一轮。
这些枫桥夜泊呀,雨打芭蕉啊,都簌簌地在我眼前划过。
我从来没想过,岁月会以这样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在我心头刻下痕迹。
原来,岁月就是在你自己还没有发现物理变化的时候偷偷地发生化学变化,而这些变化,也许不是针对你,比察觉你自己更早的是察觉你身边的人。
我从没想我妈会落下这么一个毛病,三年前她做了子宫切除,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这肚子里的毛病却是好了,却落得个躺出来的病,颈椎间盘突出,有时候干了重活,脊背里突出的那块骨头压着全身的神经,扯的全身都疼。
我妈在农村里生活,有时候我看到她双手扶在锄头上,佝偻的身子与山坡顶端刀子般的月牙拉满一张弓。
那种痛,是我之前看到也未能触及的。
我不了解他的疼,更不能体谅我妈的感受。这跟察觉力没有任何关系,我并不呆滞,相反还拥有很敏锐的感官。
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处理这些从感官第一时间发给我的信号。
比那些孩子要强一点,我也会从口中说出冠冕堂皇类教育人的话,也会偶尔伸手在别人眼中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善者,也许还会帮助我那行色匆忙的母亲挖上两锄地,何况,我还是个老师。
但是我从没觉得我不是个孩子。
我从来没捡我那双手从泥巴里捧出活路的父母半点的勤俭。
我花钱大手大脚,工作三年,唯一的存货就是某呗上万的欠条。
钱,无时无刻都是紧的。
我曾经以为我那衣着得体的父母,我那每日在厨房里琅珰而行的母亲,他们之所以得以将生活完整地进行下去,并且还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锦上添花。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足够富足。
我觉得我是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会纵容我所有的骄纵。
我开始巴着他们要钱,像吸血虫一样。每一处都来两口。
但我从不在我那高傲的父亲面前表现我的贪欲和无耻,我紧紧巴着我的母亲,我那活在善良中一辈子的母亲。
有时候母亲也会皱眉头,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我的谩骂也在厨房的烟雾缭绕中随着母亲的咳嗽而摔门远去。
我感受到自己的丑恶,我也曾辱骂像我一样的人,像是社会的蛀虫。但是.......我为什么是这样的?
入秋的凉风趁人不备钻入了骨缝,在血肉之间横冲直撞。
我云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我妈卧床的第三天,他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人就颓了。
我以为,我妈是顶着太阳披着月光的陀螺,她的身上好像散发出无尽的热量与星光。我可以在这些光和热的庇护下安然无恙地肆意生长。
可是我长得也太大了,还歪歪扭扭。把我妈顶上的太阳和月亮都遮住了。她身上的光泽黯然涣散,忽明忽暗。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她,躯壳里牵着一双无力的腿脚缓缓移动,仿佛稍微稍微快一点就要折断她的腰椎。
我突然感到害怕。
那个小时候唯一做过一次的梦便号啕大哭的梦仿佛在这一瞬间再次清晰。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心头一阵难为情的忏悔之意突然哽咽在喉头。
妈妈,也就只有这一个妈妈。
孩子也该真正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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