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接
关于最近在草原艺术节发生的事,也有一些思考。这次活动基本都是以友情赞助的形式开展的,作为对支持方的回馈就是草原上的食宿免费,作为工作人员谈接待。
活动热热闹闹到第二天,等大家陆陆续续的走了,留下了垃圾一片。我作为住宿接待的负责人,在安排接待的时候也遇到各色朋友,与我直接对接的朋友我都默认为是某个团队的“负责人或者张罗者”了,所以我有什么问题我也是和他们直接对接。我所能直接做的也是将我们的理念通过这几个朋友传递。
比如我们上面住宿不够了,我们又临时从附近的旅游点追加了几个蒙古包。草原上住宿你是懂的,条件确实是很简单,如果硬说简陋,其实也无可厚非。
我和新住宿的负责人对接,是一对和善的老年夫妻。一般与人对接的时候,我都是用亲近一些的称谓,比如我对这对老夫妻的称呼就是“叔叔、阿姨”。我很客气的和他们打招呼,心里也确实感觉是对他们打扰了(为什么是打扰了,你不要以为你所遇到的每一个项目负责人都是老板,其实多数时候老板是不和你打交道的,真正和你打交道的人多数也是真正的工作者)。我们的交往很愉快,因为考虑到有一组朋友要特地在这里用自带的炉具做饭,关于用水之类的问题,我也提前和叔叔阿姨打好招呼,并亲切的拜托他们帮忙照顾。老夫妻人真的很好,所有的请求他们的平和接受,这真是令我大舒一口气。
我回头也和这位与我对接的朋友委婉说了一些,这个营地不是我们的,这对老夫妻人很好,出来玩就是人与人的互动等等之类的,然后请她也与她的团队交流一下我的意思。这个朋友我其实也没有打过交道,通过委婉的言词也希望大家能够迅速理解和这个营地的住宿关系。这个朋友领悟得很快,迅速和另一个伙伴沟通,她的意思很直白,就是“我们说话对人家客气点”。
我一听!觉得这个说法真好啊!说来说去,我担心的就是大家说话不客气。
个性化的服务
我们从2014年开始就在内蒙古做游学,一直有固定合作的酒店,所以在合作上也就滋生出了和善的交情。从我们的角度也很感激他们的支持,凡是需要接地气的工作时,都是需要人去执行的,凡是人做事,就少不了情(情绪)。所以当我听到这位家长和我悄悄抱怨前台服务人员态度不好的时候,我就想,哦~肯定是哪个环节没有周顾到呀。我为她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她说向她们问什么,她们好像都不怎么回应。
我觉得这是从工作程序上来看的。提起服务精神,比如大家肯定会觉得北上广等这样的一线城市的服务精神更好,更专业。而北方这个内陆城市来讲,除了自身粗狂的个性以外,他所谈的服务无不就是指“工作”。
比如,我们在包头餐厅去吃一个饭,一位中年阿姨服务员就是一边给我们上菜一边回头和同伴继续“吵架”(他们闲聊的时候嗓门也很大,就真的像吵架)。但我觉得其实还挺好玩的呀!这么有人情味的感觉,哈哈。另外,也是这家饭店,我们的孩子一坐在座位上,就手脚不停的乱动桌上的餐具,稀里哗啦的敲起来。给我们点菜的男服务员看到了,立刻不客气的说,敲什么呢?不许敲。然后我们的孩子立马吓得不敢动了,马上里乖乖的安静下来。然后他又自顾无人一般指挥我们的孩子给他递窗台那边的抹布。哈哈,我们的孩子当然又很乖了。那个时候就是一个有威望的成人(男人)在旁边,而非一个“服务员”(所以很多时候,如果我们带孩子外出吃饭,我们也不会教他们叫服务员是服务员,就是直接按年龄/性别称谓,“姐姐/哥哥”、“叔叔/阿姨”)。如果你只叫他只是服务员的时候。其实你很难看见独立的个体,那个时候他与其他为你服务的人完全没有区别。
所以我就特别想起了四川对年轻女孩的称谓“幺妹~”、“美女”,重庆人无论逢谁都叫“老师”。(山西人真的对谁都叫“老表”吗?哈哈……)
嗯,话就是说回来,系统对系统的时候,你是消费者,他就是服务员;个人对个人的时候,你就是你,他也就是他。你可以像正常的人情往来一样去交往。
有意义的消费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实际中,用这两种不同的相处方式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即使我们做的这样一场人情式的“艺术节”,还是很难保证让每个人“消费”舒服。比如,大家嫌上菜慢了,有嫌菜上少了或者还有其他的。但这个问题就来了,到底谁在给谁免费服务/消费呢?吃完饭的朋友把碗筷一放,人就走了。留下一堆的残羹,愿意帮忙的朋友又相互的帮着去收拾。我这个时候突然又想起黄骥老师的一句话(最近黄骥老师他们在营地开办青少年纪录片工作坊),她说“免费就等于浪费”。
关于这个内容可以深入探讨,为什么如此呢?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是不是所有消费都有人去“买单”呢?我的这个买单指收拾残局。像我们旁边的就是一个旅游景点,那些客人入住下来,就非常自然的矿泉水瓶各种包装袋呀都随手扔在地上。因为我们有蒙古包挨着这几个蒙古包,所以垃圾很难划清界限,一看就显得好像整个草原都是垃圾一样。
顾导很不喜欢地上是垃圾的草原(顾导就是犴达罕艺术营地的发起人,所以他的营地从来还没准备好对外,都只是自己朋友来了,一起玩,一起照顾),然后他就会蹲下来捡起垃圾。有一次我和他一起捡,然后我就对旁边站着丢我们手上捡的垃圾的成人说,不要丢垃圾呀!然后他们看到我们这样捡垃圾,也马上不好意思起来,连连道歉。
那如果没人当着他们捡垃圾,他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如果只是把垃圾扔在眼前,他是不是总是觉得反正后来也会有人来解决的?这一点不禁让我想起了喜马拉雅山的当地夏尔巴人的圣山,被登山的游客们丢满了垃圾。那些把喜马拉雅山视为圣山的人,就很难受,他们自发也自费的去捡山上的垃圾,但这真的太恐怖了不是吗?喜马拉雅山山那样险峻,没有任何运输工具,只能靠人徒徒的背下来。
我觉得这个时候“系统和整体性质”的弊端就出来了,既然你看到的只是一群“消费者”,那他也就自然的觉得他的做法是众多人中的一枚。没有什么可以受到责怪的(大概法不责众就是这个意思吧)。当你和很多人很多人一起绑到一起时,即使你做了一些难为情的事,你也不必感到羞怯了。就像旅游景点的垃圾总是应接不暇,因为像流水线一样的人来人往,他是你眼中的“众多人之一”(而他自己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何不妥,因为众人都这样。
所以我在想一种真正有意义的消费,它介于“免费”和“付费”之间。真正的“人情”其实是看见。我看见了你,我们看见了彼此,你的喜怒哀乐,你的需求感受。你不再是集体中的一枚,你就是你,独一无二。这个事你做了,也是你做了,和别人就一下无关起来。
而流水线上,却没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机会。个体被看见。就像乱丢垃圾的这个人,其实是一个男人,他还是一个爸爸。他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来草原玩。他给孩子买了一支雪糕,他们都很开心,吃完了雪糕,就把垃圾顺手丢在了自己的脚下。因为看见,这一切发生似乎就开始变得生动起来。它也不再是简单的,令人感到心烦的垃圾。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丢垃圾的人其实也是可以通过被看见,而有意识的调整自己的行为。因为看见是有人情味的往来,而不是流水线上的来了又走的人。被看见的人也看见了草原,这样的看见是联结,是羁绊,是你再也无法视它如和千千万万草原一样的草原,它和你有了联结。就像小王子的狐狸,他们相互被彼此驯服产生了羁绊一样。不再舍得它伤心。
你照顾好自己了吗?
那天晚上。在老夫妻那边住宿的另一队人,他们大概有2、30人。安排住宿的时候,那位负责接待我们的叔叔提到被子可能不够(但沟通后,得知仓库里还有富余的被子,于是我就私下交代给了这位团队负责人,被子等可以去仓库自己取)。后来大概这个“负责人”也玩得忘了,半夜在活动现场才看到了我,问我被子问题解决好了吗?我说我不清楚,我现在还没有下去过。然后他就匆匆下去看,过了会又无果返回。于是我又赶下去,了解你一下情况后我就带他们的伙伴去库房取被子(我已经给他们抱过一趟),去取被子的路上这个伙伴就不禁抱怨,说我们应该在他们之前就帮他们准备好这些。我一下没好气,然后就反问,我已经告诉过你们,被子在那个房间,而且人家阿姨他们一直亮着灯没睡觉就是等着你们被子不够的去取。你们尽全力照顾好自己了吗?她看着我,有些惊愕,没说话,然后自问道,是这样啊?我说,嗯。是啊!
后来才得知他们同行的伙伴有已经先睡下的,而他们正是自己去找阿姨要的被子,这是后来阿姨告诉我的。他们这一组是因为一直在蒙古包聊天,所以没有去关注这个问题,等睡觉了才发现意识到被子不够。所以他们的负责人之所以第二趟又匆匆返回,也是因为受到他们的压力,所以让我赶快去解决被子的问题。

图一是大会现场留下的一长桌垃圾,顾导率先去清理的。

图二是我们上面这位朋友(2、30人的负责人)的第三天上来的一队朋友。因为一开始我就和他们讲得很明白,这里不是旅游接待,就是朋友们来玩的地方。我下午带着他们在营地四处转转,与营地的联结建立得比较好,大家相处人情味很浓的那种,所以在他们走后的蒙古包是这样的。床铺非常整齐,被子叠得很好。我当时就很感动,就不禁想起了那句话“走时定比来时好”。
我看到干净整洁的房间,不禁有感而发。是不是一个人对一个环境越满意,他也就越容易为这个环境做一些友善的行为呢?
其实不管是日本的“不给别人添麻烦”,有一次观赏于老师给大家放映的日本弓箭道里面,那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交托给新学员的话,弓箭道的箭道精神,其中有一条就是“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中国教育里,这句话大概听到得就很少,因为我们大多数的精力都在分数和重点班培训里面了。
愿,奉承最简单的善。
这个善被称为什么呢?“走时定比来时好”吗?还是“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呢?“用令他人舒服的方式与他相处”。那这样有机会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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