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挣钱的老母亲

母亲七十有四了，但对挣钱依然情有独钟。

这两年老家的土地，大部分都被别人承包种蒜了。虽然种蒜和挖蒜这种重体力活她干不来，挣不了大点的钱，但她总想法设法挣个小钱。蒜地里现在用除草剂除草，除了种蒜挖祘和春天拔蒜薹因为抢时间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外，基本不用人工管理了。但除草剂也有除不净的地方，老太太就争取到了边角旮旯里除草这点细活，每天早出晚归干够八个小时，每年干20天左右，日薪：30元人民币。因为没有年轻人干这种基本不挣钱的粗活，种蒜的人也只能雇母亲这样的老年人。老太太之所以被雇佣，也和她严谨不偷懒的工作态度被他人认可有关。母亲被雇佣后，主动提出要找个伴一块干，防止一人孤单，一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容易让人烦闷。承包人爽快地点头了，并让母亲记好她们的出工情况，到时结算工钱。母亲就高兴地带着我家房后的邻居奶奶上班了。

周末打电话给老太太，说我们回家看看，老太太一阵推脱，说不能耽误她挣钱，得等她干完这活再说。嘱咐她别累着，她笑了：不累，在地里你不知道有多舒服，吹着自然风，呼吸着新鲜空气，还顺带拉着呱，比在家好多了。哎！挣钱心切，财迷心窍的老太太。听说，人家种蒜时把蒜头掰成瓣的活她也揽，总之一句话，只要干得动就不闲着。

老太太挣钱的工作结束了，我们也趁空回了老家。中午吃饭时，老太太说她想试试帮养鸡场拾鸡蛋：一天拾一次，上下午都行，一次30元。这是挣钱上瘾了啊！我们的头都大了。问她是不是缺钱，缺钱给她，老太太表示拒绝，有钱。但就是坚持找点挣钱的活干。好说歹说之下，才同意试一次再说，如果工作强度太大，她就放弃不干了，省得我们姊妹埋怨她不停。午饭后，我，老二和老五就带着老太太去村里的养鸡场试工了。

还没走进养鸡场，鸡粪的腥臭味道就冲入鼻孔，立马让人感觉喘不上气来。老五从车上拿出口罩，我们每人带了三层，鼓了鼓勇气，走进养鸡场内。

乖乖，我的天呐！这是本人有生之年第一次进养鸡场。一万两千多只鸡咯咯地叫着，我已经听不出是鸡叫声了，只是满脑子的响声，吵得我什么都听不见，脑袋都跟着嗡嗡响个不停。虽然那声音和气势有点大海涨潮时的感觉，但大海还有喘口气的时候，也有声高声低的时候，也有音调变化的时候啊？最重要的是，站在海边吹着海风时凉爽和舒适的感觉怎么与这满怀而来温热的臭鸡屎味相提并论呢？

不禁摇摇头，憋着一口气往里走。鸡场老板刚开始还拦拦我们，说我们干不来，但我们坚持帮帮老太太，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好在鸡场里面比我想象的还要干净些，不是到处的鸡屎鸡粪，偶尔有一片，注意着点也能勉强避过。所有的鸡都被养在笼子里，一排排的笼子参差摆落整齐，上下一共四层。最低处的鸡蛋需要弯腰捡拾，最高处的反而最容易，站着伸手就可以够到。我们每人端着市场常见的鸡蛋筐就干起来了。

老五和我一组进了一排，老太太和老二一起，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左右开弓，不一会，一鸡蛋筐就满了，满了直接放地上，鸡场老板用推车把鸡蛋拖出去。一筐筐的鸡蛋让我逐渐有了点成就感，暂时忘了臭烘烘的空气，忘了那嗡嗡虽不是巨响，但也吵死个人的鸡叫声。但成就感没几分钟，我抓鸡蛋的手就被一只反应极快但憨蠢到家的鸡当做食物狠狠地叨了一下，我痛得啊的一声，你说有多神奇，我那一声“啊”让整个鸡场瞬时安静了两秒钟，好像被人摁了暂停键一样，耳朵立马舒服了一下下。大声喊叫还有这等奇效，左右看看老板正好不在，我好好地试喊了两嗓子，每次都有瞬间安静的奇效，哈哈，好玩！但好玩的感觉也没持续多久，腰开始有点发酸，胳膊也胀了，浑身都汗津津的，累了。看着也就二三百米长的鸡场怎么也到不了头了。好不容易拾到头了，拐过弯还有一单排，虽然很累，总算看到希望的曙光。快要结束时，发现老太太和老二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过来接力了，老太太的速度够可以的，老当益壮啊。好不容易干完了，出来扔掉口罩，找到水龙头，狠狠地搓洗了几把，但闻闻身上，怎么感觉哪哪都是鸡屎味。喘上一口气，拿出手机一看，天！怪不得累，四个人，一会没停的一个半小时。这个强度的活，老太太也干不来啊。老母亲一看这样，也认输了，主动说她不干了，我们也算放下心来。

开车返回，一路上感觉满车都是鸡屎味，一直充斥着鼻孔，开窗也驱赶不净。

回到家里，把衣服全部放入洗衣机，洗净晾好，把鞋底刷洗干净，鞋面也用湿毛巾擦净，但老公和儿子一去阳台，还是发现了：阳台怎么全是鸡屎味啊？讲了回老家的经历，儿子笑趴在床上了……

这三十块钱也太难挣了，拾了两三千斤鸡蛋，花了快两个小时，浑身疼了好几天，鸡屎味也似乎弥漫了三四天。

帮老母亲挣钱的经历被儿子和老公当成了家庭笑话。我想想当时情景，也跟着笑。笑完又很欣慰，老母亲虽然爱挣钱，但还是明智的，没给我们添心事!

这周末老五回家后告诉我一件事：“老太太领了一千块钱工钱，非得一家分200，还让我把给你的捎给你，我开车就回来了，没理她的茬”。哎，爱挣钱的老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