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夏天，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叫李辉。我们相识于公司的新员工培训大会上，那时，他少言寡语，是全场认真做笔记的寥寥数人之一，在我的单方面努力下，我们成了朋友。
“今天，你是第一个跟我打招呼的女生。”他说。
我上下扫了一眼，朴素的衣着，质朴的脸庞，混在今天在座这群穿着得体、青春洋溢的男生里，他确实不太起眼，我说：“我喜欢做事认真的人，我们可以做朋友。”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冲我笑了笑，笑容有些憨。
我一直觉得他有点傻。你见过早上5点的北京吗？李辉便是那匆忙身影中的一员。披着零点的月色回家，迎着晨曦出门便是他日常的写照。虽然我们是做IT的，但是，说实话，真没忙到那个地步。他下班后总是雷打不动地待在公司研究技术，桌子上摞的专业书籍是全楼层最高的。
后来，我就释然了，因为有人告诉我在我们那批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至此，李辉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好学生的印象。勤奋自有天眷，他的路走得越来越顺，现在已是公司的技术专家，深得领导赏识。
他是个很奇怪的男生，我想问问大家，在生活中见过常把诸如“没有共产党，就没有现在的我”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年轻人吗？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他是唯一的一个。毕竟，二十来岁的男男女女，往来间，最爱讨论的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我一直不知道背后的原因，直到后来，他跟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故事，他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是个放牛娃。”
01
李辉出生在江西的一个小山村，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很美的地方。江西是革命圣地，是红色摇篮，他曾告诉我，抗日战争的时候，曾有十万红军出江西，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或许是因为出生在这样的地方，我一直觉得李辉身上有很多宝贵的品质。
李辉自幼清贫，很小的时候，便被寄养在了爷爷奶奶家，成为了一名留守儿童。也是那个时候，李辉开始了他几年的放牛娃生活。
李辉说，爷爷总会跟他讲抗日英雄王二小的故事。童年时，王二小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他想成为王二小那样的人。能像王二小一样作为一个放牛娃，他深以为荣。
放牛的日子远没有“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那般悠然自得，他家黄牛脾气倔，有时会跑到别人家田里糟蹋东西，任他怎么拉都不动。因为类似的事情，那时他没少挨人骂。不过，他依然很喜欢黄牛，因为它的陪伴，因为它赶走了孤单。放牛的时候，他很喜欢唱歌，他只会唱一首歌——《歌唱祖国》，那也是妈妈教他的唯一一首歌。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熟悉的旋律一经响起，李辉就会回想起童年那段简单的小时光。
爷爷奶奶并不富裕，也是守着几亩薄田度日，李辉小时候吃的最多的饭是酱油拌饭。他曾经很羡慕邻居的孩子可以有馒头吃，在他们那里，馒头是被当作点心吃的，当时售价是1毛钱，他买不起。
李辉腿上有一条很长的疤，那是他第一次锄地的时候留下的。当时腿上开了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他没有哭，因为爸爸妈妈不在；他也没有去村头的小诊所，因为爷爷奶奶没有钱。他从未抱怨，因为他所有拥有的，即是长辈们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他得到的，一直都是最完整的爱。
或许是小时候受了太多的苦，他一直很清瘦。直到现在，他的体重也一直在100斤左右。但李辉并不觉得那时苦，相反，他很喜欢那个时候的生活。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很简单，只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那头一直陪伴着他的老黄牛。他骑过牛，年少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曾令他无比骄傲。
李辉说，他有过最棒的童年，赤着脚，自由地在他热爱的那片土地上奔跑着，是他最完美的回忆。在那片土地上，李辉立志，一定要回馈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李自健油画《放牛娃》 -图片来自花瓣网
02
如果不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或许李辉的一生都会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度过。
七八岁的年纪，李辉与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踏上了求学路。他很努力，每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初考的时候，他不负众望，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学校。
开学前，爷爷告诫李辉，去城里的话就不能像待在家里一样随意了，要穿上衣，要穿鞋子，不能蹲着吃饭，要讲文明，要懂礼貌，要好好学习，要堂堂正正。妈妈给李辉买了双十块钱的布鞋，那是第一双属于他自己的鞋子，李辉很开心，也很珍惜。
那年夏天，村子里修了第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就这样，李辉穿着新鞋子，背着几斤米，沿着那条笔直的公路坐着车去了县里。县里的学校很大，房子很高，同学们都很漂亮，这是李辉对城市的第一印象。
乡下的小孩子从小都是在烈日下奔跑，皮肤黝黑，跟城里白白嫩嫩的孩子没法比，再加上李辉穿得破破烂烂的，说话也有口音，一开始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可他依旧真心待人，将心比心。
那些年，李辉的父母也很努力。那些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全国人民携手奋进，祖国母亲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那是一个只要你肯干，就会有收获的年代。随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平地而起，那些进城务工的人们也用自己的汗水换来应得的回报。李辉家里盖了二层小楼，父母也改了行，做起了小生意，日子也逐渐富裕了起来。
03
放牛娃的一生有99.99%的几率注定了要用汗水换钱，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看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李辉在年少时，在这样的岔路口徘徊过好多好多次。
高三那年，由于跟不上时代发展，李辉父母生意失败，积累多年的家底一下子败光了。那年，李辉高考失利，为了不给家里增添负担，他选择了辍学。李辉的父母决定继续务工赚钱，而他也跟着父亲去了工地。他找了一份打杂的工作，在厦门的一个小工地上。他想，这也是在建设祖国吧。
他曾笑着跟我说：“你别看我瘦，我力气可大了，能一次搬起8块砖。”他的笑容还是有些憨，可眼睛里我为什么会看到光亮。记得他曾说过，80块钱，那是曾是他18岁那年夏天一天的收入。而如今，他年入数十万，那份工作经历对他来说依旧珍贵。李辉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常告诫他，要凭良心赚钱，要凭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苦点、累点不算啥，就是不能丢了江西人的脸。李辉一直在这么做着。
那个时候，李辉是工地上的怪人，不仅是因为一身书生气，还因为他工作的时候一直嘟嘟囔囔的。工地上的叔叔伯伯年龄都偏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有他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背英语，他之前放学回家的时候就是这么念的。
为什么辍学了还要继续学习？李辉告诉我他最崇拜的人是周总理，他的座右铭一直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少年强则国强，不管他未来的职业是什么，终身学习都会是他一生的目标。
这份工作持续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李辉高三的班主任听说了他的事，觉得李辉这样太可惜了，就跟李辉的父母商量让他去复读。其实，李辉的父亲一直都很支持他继续读书，高考完后，曾跟李辉说过就算砸锅卖铁也会继续供他。那时候选择放弃的，一直都是李辉自己。父母已经不年轻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允许他那么自私。
是李辉的班主任帮了他，告诉他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工作之后可以慢慢还。在此之前，李辉和他的亲友从来都不知道上大学是可以贷款的。后来李辉了解到，这项政策帮助了很多像他这样的贫困生。
李辉返回了学校，选择了为梦想再拼搏一次。高四，他没有辜负。那年高考，李辉发挥稳定，顺利考进了梦想的大学。
04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互联网行业在国内蓬勃发展。如今，互联网无处不在，从社交网络、网上购物、餐饮外卖，到移动支付、共享出行等，互联网已经融入了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互联网丰富我们生活的同时，也创造了许多新兴的就业就会。
互联网是什么？至少在离开家乡前，李辉是不知道的，甚至于他几乎没有听到过这个词汇。可是后来，他却毅然决然地进入了这个行业。
四年大学时光，李辉从一个从未接触过电脑的小白到如今成为资深IT行业从业人员，他付出了多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无数个晚上的不眠不休，或许是成千上万次的试错，或许是屡屡碰壁。书山有路勤为径，他总很善于时刻用笨鸟先飞来警醒自己。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行业？李辉说，他想成为中国互联网强国之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哪怕做出一点点贡献也好。我相信他是真心的，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异常的坚定。
大学毕业后，李辉只身一人来了北京。李辉告诉我，他爷爷一生都从未出过那个小山村，对于外面的世界，北京是爷爷念叨过最多的地方。他记得小时候爷爷告诉他，北京有天安门，有人民英雄纪念碑。终于，他来了。
北京，一个充满魔力的城市。
我曾问李辉：“你喜欢北京吗？”
那次，他沉默了许久，坚定地告诉我：“喜欢，北京是一个努力就有可能实现梦想的地方。”我知道，他的梦想从来都与金钱或名利无关。
05
从一个偏远到小山村走出来，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李辉说，他离自己最初的梦想更近了——他要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把科技带回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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