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桑
简介：郑成果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出生在贫穷落后的偏远山村。父亲懒惰、嗜赌、脾气暴戾，经常毒打妻儿。母亲软弱，被迫出走，被逼离异。少年成果为御寒，取暖中意外烧毁床上用品，因恐惧而出逃。投亲未果，流落街头，历尽艰辛，险些病死。幸得姨妈一家收留，并学会砌砖。最终靠勤奋好学，踏实肯干，真诚守信，从砖工做到管理者，再到房地产开发公司股东。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抓住大好机遇，公司快速发展壮大……文章真实记录了改革开放四十年，家庭的变迁，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变迁。纵情讴歌伟大的新时代。
01
我叫郑成果，1983年8月8日清晨，天高、云淡、风轻，鸟儿在枝头欢唱，炊烟在屋顶袅袅升起。不久，朝霞映红万物……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我家门前的时候，我呱呱坠地了。世界并没有因为我的降临而改变，山还是那座山，树也还是那些歪脖树，鸡、鸭静悄悄觅食，稻子黄橙橙弯着腰。只有外婆和爸爸看护着我和妈妈，其它人各自忙碌。
三个月后，妈妈奶水没了，她将米磨成粉，兑成羹喂我。八个月后，粥里加些切碎的菜叶，放上少许盐和猪油，便是我的主食。
八六年八月八日，妈妈挺着大肚子，爸爸不在家。早晨，妈妈给我穿好衣裤，将我独自一人丢在堂屋玩耍，她忙着煮早餐以及猪食。
“果果！果果！看，这是啥子?”奶奶手里拿着一个黄壳鸡蛋，笑吟吟地喊我。
“奶奶，我要！”
奶奶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将蛋壳磕破剥掉，露出白嫩嫩的蛋白。
“好香！奶奶，我要吃！”奶奶剥蛋的时候，我的口水已经打湿了胸襟。
奶奶将蛋白分成小块，一块一块喂我。香、滑、嫩、软、柔，吃完后，我将奶奶的手拉着舔了又舔。奶奶拿碗打些热水，将蛋黄放入其中，用勺子捣碎，加点儿糖，然后一勺一勺喂我。最后我把碗来回舔了几遍，连水珠都没剩下一滴。
“果果，今天你满三岁。这个蛋就算奶奶给你过生。”
“奶奶！明天我还过生吗？”
“傻孩子，明天不过生。一年只过一次。”
奶奶抱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因为已经分家，爷爷、奶奶和小叔一起住。我们分到四间房：两间土瓦房，两间茅草屋。除去厨房和猪圈，就剩一间堂屋一间卧室。
1993年前我的家
十月，妈妈临产。
“哎哟！哎哟！肚子好疼！”
“老七！快去找医生，洪珍可能要生啦！”外婆焦急地朝我爸爸大声喊。
爸爸跑去找来接生婆。
“啊…啊…啊…”妈妈躺在床上不停地叫喊。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头发湿漉漉的。手死死抓住外婆。
“瓜熟蒂落，这是正常的，别怕！别慌！放松！放松！来，照我说的做。”接生婆一边打开她的布包裹，一边安慰妈妈。
“放松，两手抓紧床沿，深呼吸，我喊一，二，三，你就用力挣。来，试一试：一，二，三，用力！”
“啊……”妈妈用尽全力。
“一，二，三，再来！”
“啊……” 折腾了一、两小时，仍未生产。
“怎么回事？你去放串鞭炮，震一震看如何？”接生婆吩咐。
爸爸飞似的买来鞭炮，点燃，“噼噼啪啪……”放得震天响。
“哇…哇…哇…”婴儿啼叫。爸爸飞快跑进卧室。
“生啦！生啦！恭喜你，又生一大胖小子。儿奔生，娘奔死，胎儿这次是立生，脚先出来，所以生起这么困难。谢天谢地！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接生婆一边念叨一边把弟弟包裹好递给爸爸。
弟弟紧闭双眼，手握成拳头，张着嘴“哇…哇…”哭叫。娇嫩的皮肤，淡淡的眉毛，俊挺的鼻梁。精致！可爱！
外婆拿来两只老母鸡和一些蛋，奶奶，姑姑和姨妈各送一些。家里不断有客人来。每个客人来，都得煮两个开水蛋招待他们，有时我也会得到一个吃。妈妈月子未坐满，家里除了不多的米和地里的蔬菜，就没什么可吃的了。奶水不够，如果仅剩的米吃完了，不知拿什么来磨米粉？爸爸只得出门挣钱买米。
02
爸爸从壁山县进一批呢绒绳，到我们这边集市上卖。做这买卖，很辛苦，天不见亮就得起床，挑上几十斤绳索，走二、三十里，去赶集。爸爸若能坚持做这生意，是可以维持我家生计的。可他是只有家里揭不开锅了，才会去干。
生产队到处是山丘，田少土多，土全在斜坡上，劳作费力，而且全是沙土，庄稼产量低。包产到户之前，家家户户口粮都不够吃。包产到户以后，乡亲们辛勤耕作，积极地除草，打药，施肥，硬让贪脊的土地提高不少产量，温饱基本没问题。可我爸不爱生产劳动，多数时间用于打牌，我们的收成远不及别人，总是不够吃。
转眼弟弟两岁了。妈妈揭开米缸，已经见底，空空如已。打开柜子，谷子已没了。爸爸一早出门不见人影。妈妈知道他又赌钱去了，很着急，让我照看好弟弟。她叫上奶奶，到爸爸可能赌钱的地方去寻找。
爸爸和二狗，李四，刘犬在山坳里赌得正欢，天上突然飞沙走石。抬头一看：是妈妈和奶奶站在山上，边拽边骂“叫你狗东西赌！叫你狗东西赌！” 他们只得散伙。
回到家，爸爸拿妈妈撒气：“你发什么疯？不在家好好带孩子，和妈妈一起来捣啥子乱？让我在朋友面前脸往哪儿搁？”
“家里都揭不开锅啦！你还天天赌。劝你又不听。只能叫妈来管你。你那些是什么朋友？全是狐朋狗友，还面子。下回再赌我们还来。”
“下回再来老子打死你！”
“你打噻！你打噻！你不打不算人！你赌钱还有理啦?！妈妈边吵边往爸爸身边凑，伸手想抓他。爸爸顺势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妈妈被打懵了，愣了好几秒，才“哇…哇…哇……”大哭，
“你打我，打死我得啦！”她边哭边冲过去，不依不饶地还想抓、打爸爸。爸爸左右开弓，又是两耳光，然后把她推倒在床。我和弟弟吓得“哇哇”大哭，“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呀！”爸爸把我和弟弟赶到卧室外，然后把门关死，反锁。任我们怎么哭喊，也不开门。我去找爷爷、奶奶。
“开门！开门！” 爷爷、奶奶一边拍打门一边叫喊。
“我教训媳妇，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走！”爸在里屋吼，任凭爷爷、奶奶怎么喊，他就是不开门。
“你自己不好好劳动，种粮挣钱养家糊口，成天赌钱，回家还打老婆，你算什么男人?都怪我们没教育好你，养出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爷爷、奶奶除了在门外骂一通，什么办法也没有。
“你再敢撒泼，我打得你爬不起来。你地里的活什么都不会做，我供你吃供你穿，没嫌弃你就算好的啦。你还来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识相点儿，再这样，有一次打一次。”除了爸爸的责骂声，就是妈妈“呜…呜…呜…”的哭声。
最后，爷爷、奶奶只好领着我和弟弟到他们家住一宿。
没米下锅，妈妈流着泪找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借。他们看在我和弟弟可怜的份上，总是或多或少资助一点儿。
“你命怎么这么苦哟？遇到这么不争气的男人！人家都开始修砖房了，你们家还缺吃少穿。两个娃儿这么小，真是造孽！那个狗东西这么不负责任，动不动就打老婆，打孩子，怎么不去死哟！”外婆流着泪一边骂一边给妈妈舀米，妈妈在一旁垂泪。
家里宁静的日子不多，爸爸和妈妈不是吵，就是打。
再过两天，就是九0年的春节，家家户户买新衣，办年货，喜气洋洋准备过年。妈妈辛辛苦苦喂了一头两、三百斤重的大肥猪，叫爸爸请一个人帮忙，一起抬到街上杀了，肉卖一半，留一半拿回家过年。天快黑了，仍不见爸爸踪影。妈妈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上街找爸爸。茶馆里围了一大堆人，妈妈进去一看：爸爸面红耳赤，正在坐庄。
旁边的人高声叫喊：“开！开！” “哦！庄家一点！通赔！我们又赢啦！”
“再来！下注！下注！”爸爸高喊。
“郑老七！肉呢？”爸爸抬头一看是妈妈，推开人群，撒腿就跑。妈妈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追上，只好哭着回家。
妈妈到家的时候，爸爸早已到家，正在吃饭。
“肉呢？”
“全卖了。”
“钱呢？”
“输了。”
“真的？”
“真的。”
“你个狗日的，老子跟你拼了！”妈妈一边哭一边发疯似的扑向爸爸，又抓又打。爸爸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妈妈爬起来再扑，爸爸又是一脚，妈妈倒在地上，再已起不来。
“哇…哇…哇…”妈妈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我和弟弟也跟着哭。
“这日子没法过了！”妈妈突然一头撞向墙壁，前额顿时鲜血直流。爷爷、奶奶听到哭闹声，赶过来。看到妈妈满脸鲜血，爷爷从门后抓起一根木棒，咬牙切齿，怒目圆瞪，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向爸爸打去。爸爸没命似的跑，消失在夜色中。奶奶急忙将我妈妈扶到床上，用毛巾死死压住伤口。待止血后，找来酒在伤口上淋一淋。
第二天一早，妈妈就起床走了。
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过年，看春节联欢晚会。而我家，没有妈妈，爸爸不见人影，冷冷清清，一无所有。只有爷爷、奶奶收留我们。弟弟小，还能快乐地吃饭。我常常是饭在嘴里，泪无声地滑落到碗里……
元宵节过后，妈妈回来了，就像浮萍有了依靠，落水的人见到了稻草，我紧紧抱住妈妈，放声大哭：“妈妈！你到哪儿去了？你不要我们了吗？”弟弟见我哭，也跟着哭。
“妈妈到外婆家去了。妈妈要你们。”妈妈紧紧搂着我和弟弟，和我们一起哭。
爸爸回家，看见妈妈，冷冷地说：“我以为你死啦！你还回来做啥？” 妈妈没吭声，自己回房间。
第二天，爸爸很早就出门了。妈妈起床煮粥，和我们一起吃完早餐，收拾衣物装进背包。紧紧地抱住我和弟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流泪，一直流泪……
良久，妈妈放开我们，起身往外走。我紧紧跟着妈妈：“妈妈！你要去哪儿？你不要我和弟弟了吗？” 妈妈低着头越走越快，我拼命地追，拼命地喊：“妈妈！等等我！妈妈呀！等等我！……” 她突然转身跑回来，紧紧抱住我，满脸泪水。“果儿！我的果儿……妈妈去外婆家借米，你在家照看好弟弟。果儿乖！听话。” 过了一阵，妈妈放开我，转身飞快离开。我看着她一边跑，一边不停擦眼泪。我含着泪，眼睁睁看着妈妈消失在尽头……
爸爸回家没看见妈妈，也没过问。直到三天后才开始四处寻找。最后经人证实：妈妈和别人一起南下打工去了。
03
妈妈离开后，爸爸更是不着家。家里有米，我会煮稀饭，让弟弟先吃，我后吃。家里没米，我和弟弟只能依靠爷爷、奶奶。
半年后，外婆把弟弟接走了，因为我要上小学。外婆告诉我：妈妈给她寄钱了，叫她把弟弟接走。外婆临走时，偷偷给我三十块钱，叫我保管好，千万别让爸知道，万一没吃的时候，好买点儿东西填肚子。外婆给的可是救命钱啊！
九月一日，我上一年级了。
除了播种和收割季节，爸爸几乎天天在茶馆打牌。中午放学后，我到茶馆找他。他如果赢钱了，会给我一元或两元钱，让我买饭吃；如果输了，叫他拿午饭钱，要么喊我滚，要么打我两下或踢我几脚。我就得饿着肚子等下午放学后，回家自已煮稀饭吃。后来我看见哥哥、姐姐们中午在学校食堂蒸饭吃。他们教会我以后，我也蒸饭吃，不再去茶馆找爸爸。没钱买菜，我就在奶奶家找点咸菜或豆办带到学校下饭。虽然我家粮食产量远远低于别人，但妈妈和弟弟不在，爸爸也经常不在家，米加上红薯，基本还够我吃。
放学路上，我们十多个男生如果正好走到一块儿，就分成敌、我双方，满山遍野追着“打仗”。有时走散了，人少，就打纸块儿，或者弹珠子。临近天黑才回家。即便这样，我也比爸爸先回家。常常是我把饭煮好，吃后准备睡觉了，他才回来。
九二年春节前夕，妈妈终于回来了。弟弟也回来了。一走两年，走时弟弟四岁，现在都六岁了，占了他生命的三分之一。他怯生生地望着妈妈，不喊也不亲近。而我，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天天想，夜夜思，常常梦中见到她，因她离去而哭醒。今天真正见到她，虽然很高兴，但鼻子酸酸的，一直愣在那儿。倒是妈妈，见到我和弟弟，跑上来一把搂住我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来！让妈妈好好看看：长高了！真的长高了！来！试试我给你们买的衣服。”妈妈拿出给我和弟弟买的新衣服。
这个春节，我们有肉吃，有新衣服穿，和弟弟买甩炮放，贴春联，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小叔一起吃年夜饭，看联欢会，零点放礼花。初一早上给爷爷、奶奶、小叔磕头，送材（财），得压岁钱。元宵节前，走外婆家，走姑姑家，都得了压岁钱。这个春节，是我记忆中最最幸福，最最美好，最最难忘的一个春节。
元宵节后，妈妈找人另择地基，拉来建材，请匠人修砖房。短短十多天，二层小楼就矗立在眼前。原来的老屋，煮饭揭开锅盖，就会有黑色扬尘落入锅中；铺盖上、柜子上、桌子上到处是灰；雨天四处漏水。小楼宽敞明亮，不会掉扬尘，不怕风吹雨淋，肯定比老屋安逸多啦！
我们1993年修建的家
“噫！郑老七，安逸哟，老婆给你铮钱修洋房，你享福！”李四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爸爸一眼，在那儿皮笑肉不笑。我看见爸爸的面部肌肉抽搐几下，变得铁青。
房屋落成，放鞭炮，烧锅底儿，热热闹闹。
席间，姑姑问妈妈：“洪珍，你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在家好好照顾果儿兄弟俩。再出去，他们都不认我啦。”
“好！好！好！”
“老七，洪珍回来了，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天天赌，把庄稼种好，空闲时间做做小生意，挣钱把婆娘，儿子养好。现在房子修得漂漂亮亮的，你该满足了噻。”
“满足个狗屁！”爸爸把桌子揎了。
“老七！你喝酒发什么疯？”姑姑喊到。
“我没醉，没发疯。我不稀罕这房子。修房子的钱来得不干净，我丢不起这人！我感到耻辱！洪珍，你跟老子滚！快滚！滚得越远越好。老子不要你了。不…要…啦！滚！滚！滚…”
客人们不欢而散，妈妈躲进房间哭泣。
04
爸爸没收了我和弟弟的压岁钱。早上出门，傍晚醉醺醺地回来，拉着妈妈往外走：“走！你个臭婊子！离婚！离一一婚一一”
“你疯了吗？天都黑了，离什么婚？”妈妈用力一推，爸爸一个踉跄，然后摔倒。他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妈妈头发，一阵拳打脚踢。妈妈护住头部，一阵哀嚎。弟弟大哭，我死死拽住爸爸，幸好爷爷、奶奶赶来，妈妈才逃过一劫！
第二天，妈妈没起床煮早餐。爸爸起床后，拉起鼻青脸肿的妈妈去离婚。妈妈只是流泪，没有拒绝，跟着爸爸走了。
下午回家，妈妈抱着我和弟弟哭得肝肠寸断。我和弟弟也抱着妈妈大哭，我们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象生死离别一样。哭累了，妈妈放开我们，起身打开衣柜，收拾衣物。我知道：我将失去妈妈了！我和弟弟没有妈妈了！妈妈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可是我留不住妈妈，没法留住她。我看在眼里：妈妈也很苦，很无奈！只希望上天保佑：离开爸爸，她能找到幸福，得到快乐！
妈妈背着包裹走出家门，我和弟弟紧紧拉住妈妈的手，跟着她。
“妈妈！别走！”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不停地哀求。妈妈不说话，只流泪，牵着我们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妈妈突然蹲下身子，抱着我和弟弟失声痛哭……
“果儿！你要照顾好弟弟。妈妈现在没法照顾你们，等妈妈安顿好，会来接你们。你们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如果找不到妈妈，就去找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定记住哈！”
妈妈放开我们，快步离开，一边跑一边擦眼泪。知道追没用，可我还是拉着弟弟边哭边追边喊：“妈妈！妈妈！……” 边追边喊边哭：“妈妈呀！妈妈！……” 妈妈越跑越快，最后不见了……我和弟弟颓然地坐在地上，哭，大哭……喊，大喊……哭够了，喊累了，眼晴肿了，嗓子哑了…… 我感觉全身好似有万千只蚂蚁在爬行、撕咬，每一纳米肌肤，五脏六俯，甚至连骨髓都奇痒、奇痛，想挠却又不知挠哪儿。难受和无助得想死。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下了罕见的大雪，把竹子，树枝都压断了。
周末，我起床，不见爸爸踪影。做完早餐，我将灶里的火炭装进火篼，和弟弟吃完早餐，立刻又钻进被窝，将火篼放在被窝中取暖。我和弟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梦见自己行走在火炭上，脚底火烧火燎，疼痛难挨，不觉惊醒。原来弟弟睡梦中把火篼蹬翻了，火炭掉入被窝中，把被子，毯子，垫子全部烧一大洞。我拉起弟弟，扑灭火星。完啦！完啦！烧烂这么多东西，不被爸爸打死才怪！自从妈妈走后，爸爸动不动就拿我们撒气，挨打是常事。这次不一样，这次闯了大祸，不是打能了事的！有可能小命不保！我吓得浑身发抖，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跑，跑哪儿呢?奶奶家，姑姑家，外婆家，一定会被爸爸找回来毒打。姨妈家，只有姨妈家才能保护我。因为爸爸虐待妈妈，姨妈，姨父很恨爸爸，基本不和爸爸来往。对！去姨妈家！
我拉过弟弟，对他说：“哥哥出门有点儿事，你乖乖儿在家。爸爸回来问起被子被烧的事，你一定说是哥哥烧的。千万千万记住哈！”于是，我跑了。
我跟妈妈一起到过姨妈家。我知道他们住白市驿，我一直沿着公路走。从家到江津三十公里左右，还未入城，天就要黑了。我又冷又饿，在路边捡了一些别人嫌小，扔下不要的红薯吃，然后继续往城里走。天很快就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在耳边呼呼叫，时不时传来一阵怪响：时儿像呜咽，时儿像哀嚎……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想喊不敢喊，想叫不敢叫。借着遥远的街灯，摸着，蹚着，高一脚矮一脚，深一脚浅一脚，不管不顾，拼命往前走。三魂失落两魂，我终于进城。餐厅里有人正在吃饭，回锅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我不停吞口水，越吞口水，越觉饥饿。只听得肚子“咕咕”作响，感觉前胸贴着后背。可是兜里没有一分钱，实在不敢跨进去。恋恋不舍往前走，另一家餐馆门口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我站在蒸笼前，眼晴死死盯着包子，不停咽口水。
“小朋友！买包子么？”胖嘟嘟，慈眉善目的老奶奶问我。我摇摇头，没离开，眼晴仍然盯着包子。
“看样子你不像城里孩子。你从哪里来？”
“李市。”
“你一个人吗？”我点点头。
“唉！谁家大人这么放心？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一个人进城。”
“饿了吧？”我点点头。
“有钱没？”我摇摇头。
她拿起两个包子递给我：“给！拿去吃。唉！可怜的孩子。”
“谢谢奶奶。”
我在车站候车大厅睡了一宿。第二天一路询问到渡船码头。
买票上船，我没钱。我蹲在售票窗旁边，不知怎么办。
见叔叔、阿姨牵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只买两张票。孩子不收票？
又来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买票。我紧紧跟在他们后面上船，心“砰砰”直跳。检票员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上船了。
下船后，我沿着公路，继续往百市驿走。渴了路边捧水喝，饿了继续捡小红薯吃。天快黑的时候，按照朦胧的记忆，觉得应该快到姨妈家了。我加快脚步……到啦！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姨妈家。我想：到了姨妈家，今晚一定能饱饱地吃一顿，美美地睡一觉。
狗“汪汪”叫，我壮着胆子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妇人的脑袋：“你找谁？”
“找我姨妈。”
“你姨妈是谁？”
“洪燕。”
“找错了。不认识。”门关上。
几年前我和妈妈来过一次，应该是这儿呀！怎么不对呢？我又连续敲了几家，都不对。夜静了，我懵了。大家纷纷熄灯睡觉。我又冷又饿。怎么办呢？
我蜷缩在别人屋檐下的柴跺里，沉沉睡去。
05
第二天早上，女主人来抱柴，发现了我。
“啊！快来！这儿有人。”女主人大喊。我惊醒。一会儿，屋里跑出来几个人，围着我。他们见是一小孩儿，立刻放松了警惕。
“孩子，你是谁？怎么躺在这里？”
“我是郑成果，我来找我姨妈。她叫洪燕。我记得是这儿，可是没找到。”
“洪燕？我们附近没有叫洪燕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几年前我跟妈妈来过一次，我记不请了。”
“你一个人吗？你爸妈呢？” 我不说话，开始流泪。
“别哭！孩子！没吃饭吧？走，进屋。外边冷。”
我吃了满满三碗饭，饱饱的，暖和多了。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我走了，去找我姨妈。”
“孩子。这片没有叫洪燕的，你到别处找。”
我认真回忆，想找出特珠标记，可当时只管跟着妈妈走，没留意，记忆比较模糊。只记得是条宽阔的大石板路，屋前一片田，还有一口比较大的塘，里面开满荷花。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转了一天，问了不少人，没人认识洪燕。天快黑了，我回到街上。餐厅里飘出诱人的香味，可是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只能在外面看看。我继续走到一家包子铺前，眼晴直勾勾望着包子。
“买包子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在蒸笼面前，恶狠狠地问我。
我摇摇头。
“不买就滚，别站在这儿挡生意。”
我赶紧离开。我在街上转悠，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可吃的。最终一无所获。我在镇卫生院的长条凳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值班员的吼声将我惊醒：“喂！哪来的孩子？怎么睡在这儿？赶快走！晚上不准来了！”
我头昏眼花，冷得发抖，饿得心慌。
走到街边，看见地上有半边包子，我像发现宝贝似的，跑过去，捡起来，迫不急待地塞进嘴里，生怕被别人抢走。一个背着书包的大哥哥，看着瑟瑟发抖的我，看我捡起地上包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将手中的半杯热豆浆和三个包子全给我。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我向哥哥弯腰鞠躬。
身体感觉好多了。我想回家，可是这么远，我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回去？即使到了家，爸爸会不会打死我？我不敢回去！我只有继续找姨妈。
换个方向继续寻找。走了半日，山路一转，猛见一条石板大路，一片田，一口比较大的塘，连房子都一样：白墙灰瓦。难道这就是苦苦寻找的舅妈家？我心中狂喜，加快脚步。离房子越来越近，正想大声喊“姨妈”。突然，窜出一条乌黑的大狗，龇牙列齿，绉着嘴皮，喉咙里先发出一阵“喔喔”声，然后后腿下蹲，前腿蹦直，抬头向上，“汪——汪——汪汪”，朝着我狂吠。“啊！”我吓得大叫一声，后退几步。幸好我知道乡下狗多，准备了一根打狗棍。我将棍子扬起，大狗转身就跑，跑出几米开外，又调头对着我狂叫。我前进，它后退；我后退，它前进。就这样僵持着。
“小黑！不准叫！” 终于出来一位老奶奶，招呼大狗。大狗停止狂叫，乖乖坐在奶奶旁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紧紧盯着我。
“你找谁？”
“我找洪燕。我姨妈。”
“这儿没有叫洪燕的。”
"奶奶！你知道这附近有叫洪燕的吗？我找她几天了。”
“这附近没有叫洪燕的。你从哪里来？怎么会找几天了呢？”
“我从江津李市来。记不清姨妈家的具体位置了。”
“找不到怎么不回去呢？”
我低下了头。
“哎！可怜的孩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马上就到中午了，进来喝口热稀饭吧。” 在奶奶家吃了一大碗滚烫的红苕稀饭，吃得全身很暖和。
“找不到姨妈就回家吧！孩子！大冷的天，别有什么三长两短！”
“嗯！谢谢奶奶！”
回到街上，天已经黑了，餐馆基本都已关门。在一家餐馆门前的泔水桶里，面上漂浮着两个包子。我顾不了那么多，抓起就吃。伸手到泔水桶底部，抓到一些饭和肉，我不管三、七、 二十一，拼命往嘴里塞。然后在餐厅旁边的楼梯间，靠着墙，找几块儿废纸垫着，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冷！冷得全身发抖。
“妈妈！你在哪儿？姨妈！你们在哪儿呀？”
也不知过了多久，肚子痛得厉害。我往厕所跑，刚一蹲下，就“哗哗哗”拉一通。我头重脚轻，软弱无力，走路困难。用手摸摸额头，烫得不行。我扶着墙壁往外走，刚到门口又想拉，我急忙返回，蹲下，又是“哗啦啦”一阵……我想离开，刚起身，双眼一黑，栽倒在地。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下雪了，冷，无比的冷，无论怎么跺脚，搓手都还是冷。紧接着看见妈妈，她在前面走，我在后边追，边追边喊：“妈妈等等我！妈妈等等我！”可是怎么也追不上。妈妈消失了……爸爸拿着一根大大的木棒出现了，我撒腿就跑，可怎么也跑不动，爸爸追上来，一棒打在我头上，天旋地转，一切消逝……
06
“果儿！果儿！……”极像妈妈的呼喊。声音遥远、飘渺、微弱。
“果儿！果儿！……”声音逐渐清晰。
我寻声追逐，腿不听使唤，力不从心。我想喊，口干舌燥，张不开嘴。蓦见一山崖，崖缝里流出一股细细的山泉，注入一石碗，旁边刻有“一碗水”三个字。我俯下身，低下头，伸长脖子，将嘴伸入石碗中，用力喝水，可怎么也喝不进嘴，只感觉嘴唇没那么干了。
我站起身，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妈一一妈一一”
就这一用力，我居然醒了。睁开眼，看见姨妈，她左手端碗，右手拿勺子沾水正往我嘴唇上抹。我躺在暖和的床上，她坐在床边。见我醒来，她不由自主大声喊：“果儿醒了！快来看！果儿醒了！”姨妈悲喜交加，泪水涟涟，连喊声都发颤，俯身紧紧抱住我。姨父，表哥，表嫂，表姐闻声赶来。
“果儿！你终于醒啦！你吓死姨妈了！你都睡两天多啦！”姨妈放开我，直起身，哽咽着说。
“果儿！你都到白市驿了，怎么不来姨妈家呀？”
看到姨妈，如同流浪的孩子找到了家，饥饿的孩子见到了食物，黑暗中的航船见到了灯塔，落水的孩子抓住了木棒，掉下悬崖的人抓住降落伞一样。我百感交集，抱住姨妈，放声恸哭，用泪水冲刷我的伤心、委屈与无助……一旁的表哥、表嫂、表姐全都潸然泪下。
“姨妈！我就是来找你们的。可是我记不清了，走错啦，找了几天都没找到！我以为我死了。”
姨父边擦眼泪边说：“果儿！别哭！别哭！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你怎么会一个人来？”
我把经过详细告诉姨妈。
“那个挨千刀的！怎么不死哦！”姨妈咬牙切齿地诅咒我爸。
“姨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两天前，我上街赶集，听到很多人议论：说有人从厕所里抱出一孩子，气息都没啦，不知能不能活？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我赶到的时候，围了很大一圈人。我费好大力气才挤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孩子，有好心人拿一床破旧棉絮一半边铺地上，一半边盖身上。孩子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我好奇地凑近点儿看，发觉有点儿像你，将你脸上的脏东西抹去，果然是你。我急忙把你背回家。”
“谢谢姨妈！不是你，我就真的死了。”
“也许是上天保佑吧！也可能是你命大，不该死。医生已经给你输两天液啦，昨晚临走时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今天果然醒了！谢天谢地！”
“哦！稀饭好啦。我去端来喂你。”
姨父抱起我上半身，表姐将被子、枕头塞到我后背。我斜躺着，姨妈端来热气腾腾的稀饭，一勺一勺喂我。咸咸的热粥，暖暖的进入我的肚子，逐渐暖遍全身。从未觉得稀饭如此美味，如此美妙，它把我温暖，让我有了精神，有了力气。
“好好睡，姨妈中午给你弄好吃的。”
“嗯！”
中午，姨妈炒回锅肉，炖老母鸡。沁人心脾的香，我睡在床上口水直流。
“果儿！来！我扶你起来吃饭。”
下地，我仍感头重脚轻，但无大碍。姨妈把我扶上凳子坐好，端上热气腾腾的鸡汤。香！真香！实在香！五脏六腑，每一个细胞都被这种香浸润，包围。我一口气喝完一碗。姨妈舀来一碗饭，就着又香又糯的回锅肉，鲜香的鸡肉，不停息地吃。
“别慌！慢慢吃！多的是。你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吃得太饱。等身体好啦随便吃！”
一会儿就被我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姨妈没给我再添饭，我感觉半饱。
07
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在姨妈家一晃已经半月。姨妈感受到了我的焦躁。
“果儿！想回家吗？”
“不想！我宁愿在外流浪，也不愿回去！”
“不回去已好。那家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不回去就安安心心住在姨妈家。别乱想！只要有姨妈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到你。”
“谢谢姨妈！”
“你还这么小，过几天我去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在这儿上学？”
我其实很想上学，但姨妈家经济也不宽裕，长期养我这个闲人，我怕表嫂，表哥，表姐有意见，到时让姨妈为难。
“姨妈，我不上学。我学习差，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可是你这么小，不读书干什么呀？唉！”
“姨妈别担心。我可以帮你和姨父做事，也可以去帮表哥。”
“表哥工地上都是繁重的体力活，辛苦得很，你这么小，怎么受得了？”
“没关系！我不怕吃苦。”
农村很多家庭开始拆掉瓦房修砖房，表哥承包下来，带着一帮兄弟先拆，后修。
“哥哥！我到工地帮你。”
哥哥饭没咽下，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我：“工地上危险又辛苦还要力气，你还11岁都不到，能帮我什么？”
“帮你传递瓦片呀，砖呀，灰浆呀，都行。让我去嘛。”
“不行！你太小。好好在家。”
表哥出门，我偷偷地，远远地跟在后面。
表哥他们上房拆瓦，我在下面将瓦片传递到一块，堆码整齐。
“嘿！谁家孩子。到远点儿去玩。下面危险。”房顶上有人吼。
表哥起身一看，发现是我：“你怎么来了？不听话！赶快回去！”
“哥哥！我帮你们传瓦，你放心，我干得起，我会注意安全！”
“嘿！这孩子还多有悟性，瓦片码得整整齐齐的。”房上另一人笑着对表哥说。
“懒得管你。”表哥继续做事。
我在下面把瓦片堆放整齐，把搬得动的木材堆码整齐。从末停歇。
晚上回家，全身酸痛。
“明天还去不？”表哥似笑非笑地问。他有取笑我的味道，他想让我知难而退。
“要去。”我坚定地回答。
“呵呵！随便你。看你能坚持几天？不过得注意安全哈！”
修房子的时候，我担灰桶。桶装满，一担有一百多斤，我挑半桶。前面几担我能跟上节奏。几趟以后：肩开始痛，左肩换右肩，右肩换左肩；脚越来越沉，迈步越来越难；肩开始红肿，皮肤火辣辣的，用手摸摸都痛。我咬牙坚持。
08
晚上到家，连饭都没吃我就躺下了。
“果儿！怎么了？不舒服么？”姨妈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儿累。”
“快起来吃饭。姨妈打开灯。”走过来拉我。
“啊！果儿！你的肩怎么了？又红又肿，都快出血了。”
“没什么。”
“德伦（表哥的名字），快进来！你看你弟弟的肩，你也不心疼心疼？你往死里整么？”
“不关哥哥的事。”
“我几次叫他别干了，他都说没事。我哪里知道嘛？！”
“他还这么小，你不晓得多看看，多关心关心呀？”
“好！好！好！我下回注意。”
“姨妈！不要怪哥哥，真不关他的事。”
“明天别去了！在家休息。”
“没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明天我不挑灰桶，我递砖。”
“你这孩子！犟得很！”
“成果！这一百元钱你拿着！是你干这十多天的工资。”
“哥哥！我不要钱。我是帮你。”
“喊你拿着你就拿着嘛！”哥哥硬要把钱塞给我。
我坚决推辞：“哥哥！你们一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回报。我就是想帮你们做点儿事，怎么能要钱呢？”
“果儿！拿着！这是你该得的。”姨妈在一旁说。
“姨妈！我真的不要。在这儿有吃有住有喝，我拿钱来做什么？钱给你。”
“果儿！你是怎么想的，姨妈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你记住：血浓于水。你有这份心，姨妈很高兴。果儿是个懂得感恩，乖巧懂事的孩子！姨妈真的真的很高兴！姨妈没白疼你！这样吧：九十元姨妈替你保管。十元你装兜里，万一口渴也好买个水喝啥的。今后的工资姨妈替你保管，到你需要的时候，姨妈给你。”
哥哥没承包到活的时候，就在家教我砌砖。
“右手拿砖刀，左手握砖。砖刀挑灰浆，将灰浆抹在砖上，再砌砖。砌出来的墙必须上下左右成一条直线，否则，墙就会塌。来！试一试。”
我拉好直线，照着哥哥说的做。
“砌砖过程中，要把多余的灰浆抹去。否则，凝固以后清除起来就很困难，费工又费力。”
“嗯！我一边砌一边看，歪了，撤掉重砌，再歪，再重砌。”
“认真练。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
只要有空，我就练习砌砖。
工地上，我挑灰桶。在家，我练习砌砖。一晃就是一年多。
“哥！你看我砌得咋样？”
“很不错！上下左右前后都很直。灰浆也抹得均勺。”
“那工地上也让我砌砖吧。”
“不行！你那么小。老板不放心。”
“老板不在的时候让我砌噻。”
表哥想了想：“这样吧：老板不在的时候，你砌砖；老板来，你就赶快去挑灰桶。放机灵点儿哈！而且大梁和承重墙你不能砌！”
“好的。”
爸爸到姨妈家找过我一次，恰好我在工地上。姨妈告诉我爸从未见过我，黑着脸把他轰走。妈妈仍在广州。姨妈写信告诉她我的情况，叫她放心！只是不知弟弟在家如何？能不能吃饱穿暖？在没在上学？
09
今天，离我在工地上第一次砌砖正好一年。
“德伦！你弟弟水平要超过你了哟！”师兄（本来该叫师叔，但哥哥教的我，所以都称师兄。）笑哥哥。
“超过更好！本事越强，做得越好，我们生意越多。”
哥哥和师兄们都夸我做得又快又好。我再也不用躲着老板偷偷摸摸做了。
哥哥接的活越来越多，我们队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二千年，我已有五个徒弟，最小的徒弟都比我大两岁。
二千年，房地产开发的热潮已经席卷到重庆。
我们走出乡村，进入更加广阔的天地。
陈总二千年前一直在朝天门做服装批发。二千年十月，他在百市驿开发区花巨资买下一大片土地，正式成立龙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一期工程，平场、地下管网安装完成以后，四幢楼主体工程全部由哥哥负责承建。哥哥带着我们一帮人，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提前完工。我们还没封顶，陈总房子已经售罄，而且赚得他乐开了花。
一期大获全胜，二期陈总加码。一次开发八幢。主体工程仍然全部由哥哥负责承建。
承建工程
哥哥忙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顾了那头，又管不了这头，分身无术。他索性叫我独自负责一幢。我带着一干徒弟和师兄弟们，开始施工。
施工员把设计图复制一份给我，每天上、下午各来转一趟，走马观花似的看一看。
“成果！二楼这儿你没按设计图做哟！你在搞啥子名堂？你看嘛。”施工员拿着图纸，一边指划，一边大声给我说。
看着密密麻麻的设计图，我什么也看不明白。
“我跟一楼一样做的呀？”
“一楼和二楼面积不一样，结构有变化，图纸上标注得清清楚楚，你没看么？怎么会和一楼做一样？”施工员提高音量，双眼死死瞪着我。
“我……我看不懂图纸。”
“图纸都看不懂，还来管理施工，太可笑了！快去把德伦找来！”施工员怒气冲冲地吼道。
徒弟慌忙跑去把表哥找来。
表哥看了现场看图纸。连忙给施工员陪笑脸。“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了。你看怎么解决？”
“错的拆了重来！材料损失由你们承担！”
“好！好！好！拆了重来！你放心，我们一定按要求做，保质保量完成！”
施工员悻悻地走了。
“拆！”表哥大吼一声。
晚上我没住工棚，回家找哥哥。
哥哥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低头抽烟。没开大灯，光线昏暗。我跨进客厅，哥哥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抽烟。
“哥哥！对不起！都怪我，把事情搞砸了。”
哥哥仍然不吭声。
“哥哥！我惹的祸，我负责。材料钱我来赔。”
“你赔？你拿什么赔？”
“工钱我一分不要。不够的我今后慢慢补。”
“这是钱的事吗？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看不懂图纸，施工员天天都在，你不晓得问呀？”
“他天天来晃一下就走了。也没说一、二楼不一样。况且昨天他来转一圈都没说什么，今天突然就说不对头。”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不对。哪怕就是他错了，我们也不敢得罪他。得罪他今后我们日子不好过，他会故意挑毛病。你呀！都是吃没文化的亏！”
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没文化的艰难。
我买《建筑工程与管理》、《建筑设计》、《建筑施工》、《建筑设计与施工》。每天晚上，无论多忙、多困，我必须学习两小时以上。不认识的字，查字典。不懂的专业术语，我抄在纸上，第二天问工程师、施工员。他们都笑我是不是想抢他们的饭碗？
10
7月20曰，最低气温36摄氏度，最高气温40摄氏度。天刚亮，蝉就开始鸣叫，发出刺耳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十点过，太阳挂在天空，发出眩目的强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路上行人稀少，都躲到空调屋里乘凉去了。没有一丝风，鸟儿不愿离开树荫，狗躲在阴凉处还伸看舌头直喘气。砖堆上冒着热气。空气闷热，四周有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沉闷、窒息。为了赶工，大家头戴草帽，赤着上身，顶着烈日，坚持工作。一个个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额上，脸上，胸上，背上，没有一处是干的，全是汗水在流淌。裤子全部湿透，能拧出水。
虽然返工，工程不但没延期，还稍稍提前一点儿时间完成。
“陈总！你是大老板，我们是下力的。看在我们辛辛苦苦，冒着酷暑，保质保量，提前给你完工的份上，材料钱就算了嘛！你赚那么多，这点儿材料钱对你是小钱，对我们可不小，你就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力人。” 哥哥软磨硬泡。
陈总身材瘦高，皮肤白净，高高的发际线，稀少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理，油光水亮。两道浓而密的剑眉下，一双深邃的大眼，闪着智慧和狡黠的光。他红光满面，略带微笑，声音柔和，客客气气地说：“德伦！你们技术好！名声好！这没得说。虽然我们是好兄弟，但是其他什么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个事情，我们有约在先，只能一是一，二是二，按规矩办。坏了规矩，我今后不好办！对不起！兄弟！请千万千万原谅哥哥，别忌恨哥哥！”
八幢楼，没日没夜，没有周末和节假日。结果除去工资，哥哥几乎没有赚到利润。一气之下，哥哥撤走全部工人。
“这是况总。”他点头示意。 只见他：中等身材，身体发福，肚子微凸，衣着考究。上穿黑底红花丝光棉衬衫，下穿黑色毛料长裤，脚蹬黑色皮鞋，刷得油光锃亮，腕戴瑞士金表。古铜色皮肤。头上中间油光秃亮，周围稀松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浓眉大眼，鼻阔嘴方，上嘴唇两撇八字胡又浓又黑，两腮和下巴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呈黛青之色。面容不怒自威。
“这是工程队长德伦。”哥哥站起身。
“你们谈。” 中间人介绍完毕，退出门外。
“十幢房子，我们不负责材料。你们包工包料。我们从第二层才开始付款。”况总开门见山。
意味着我们要垫付一层楼的本钱，哥哥略着沉思，然后说：“况总！这种形式以前我们没干过。事关重大，容我回去商量商量！”
“好吧！时不待人。尽快回我信。”
包工包料要比单纯做劳务利润高些。哥哥虽然信用好，能赊一部分材料，但东拼西凑，钱仍然不够。最后只能承接五幢。另一承包商承建五幢。
我已经会看设计图了，哥哥仍然叫我独自负责一幢。
修到第五层，建材涨价，沙、水泥、砖，都涨了。
哥哥和另一个承建商找到况总。
“况总！咱们合作一直都很愉快。谁能想到：市场变化真快！短短时间内，所有建材都涨价了。按照现在的价格，我们没办法做下去。所以，公司能不能替我们考虑考虑涨价部份？”
“兄弟！对不起！咱们合约在先，合约里并没有约定涨价由我们承担。要是跌价了呢？所以，一切只能按合约办。” 磨蹭半天，双方未达成一致。
第二天，对面五幢停工了。上午十点，哥哥带信过来，叫我们全部撤走，暂停施工。师兄弟们全听哥哥的，都走了。只有我和我的徒弟们没走。
晚上，我离开工地，回家找哥哥。
“叫你撤！你怎么不撤？”哥哥见到我，就气愤愤地问。
“哥哥别生气！撤了对大家都不好，两败俱伤。对我们名声也不好。我算过了，就按现在的价格做下去，只要我们精打细算，不浪费，还不至于亏损。至少每个人的工资能保证。”
“可是没有钱赚了呀！我们技术过硬，还怕没人请？”
“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下回签合同的时候要把涨价跌价的因素考虑进去。涨、跌都是甲方的。这次我们没考虑到，只能认栽。况且你钱都垫进去了，扯起皮来对你不利。”
“不管那些，先停倒！狗东西况老板！一点儿人味都没有！之前不了解他，后来才听别人说：他面黑心硬手不软，是个狠角儿！”
“再停停看！我慌他也慌！”
我带着徒弟们继续施工。
三天啦，仍未复工， 况老板的法律顾问找到哥哥。
“德伦！况总让步了，叫你们做完再算。如果确实亏损，到时补贴你们一部分。公司算得倒，亏不亏公司有数。况且你们钱都垫进去了，真打起官司来对你们不利。现在讲法制，耍横耍泼是行不通的。他完全可以终止合约，另请承建商。他之所以没这样做：一是你们技术好，名气大，看重你们，相信你们。二是不想大家整得太伤感情。他都让步了，你就吃颗葡萄顺口气，算了，别再计较，早日复工，好不好？”
五天以后，全部复工。
工程结算，公司象征性地补贴了一部分。除去工资，哥哥的利润比预计少了一大半。哥哥不愿再给况老板做。
临行前的晚上，况老板约我吃饭。
在一家星级酒店，鸡，鸭，鱼，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11
“来！成果！我敬你一杯。”
我慌忙站起来：“我敬你！况总！”我一饮而尽。
“成果！知道我为啥请你吃饭吗？”
我摇摇头。
“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来！再干一杯。”
“感谢况总不嫌弃！”我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成果！你知道吗？我观察你很久了。你诚实，守信，不争，不抢，踏实，肯干，能吃苦，不计较，我很喜欢你。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而且我从你师兄那儿知道了你的全部经历，知道你吃过苦，遇过难。你现在珍惜生活，懂得感恩！这是我最看重你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我认你做兄弟！”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从包里拿出一捆钱，递给我。
“这五万块钱你拿着。我知道这次承建，你们没赚钱。这五万是我给你们的补偿。你一定要拿着！”
“况总！你已经补偿过了。我们很感激！我们没有亏损，人人都领了足额工资，都很满意。这钱我不能要！”我将钱推还给他。
“这钱你必须收下。一是希望你继续帮我。二是希望你做我兄弟。你如果不收，就表示不愿帮我，看不起我这哥哥！”
“只要你留下来，今后所有的房子都由你承建。我说话算数。”
“我没钱垫资。”
“不用你垫！从一楼起我就开始打款。你只管建。”
“谢谢况总赏识。能够做你的兄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我万分感谢！我当然愿意。继续帮你，我得回去和姨妈、哥哥商量一下。”
“好的！尽快回复我哟！”
推辞不下，况总让我把钱必须带走。
我连夜赶回姨妈家，给哥哥三万，留下两万准备和徒弟们平分。然后把情况如实、完整地向姨妈和哥哥做了汇报。
“况总你最好还是防着点儿，这个人很狡猾。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事，一楼就打款。说不定有陷井。最好还是跟我一起干。”哥哥不支持我。
“别听他的，我觉得是好事。只要你自己愿意，就干。”姨妈支持我。
“随便你。现在你翅膀长硬了，可以不听我的了！”哥哥一脸不悦，起身离开。
“别管他。一头倔驴！”
我知道：如果我选择继续帮况总，我将和哥哥分道扬镳。而且哥哥肯定忌恨我。这是我不愿看到的结果。
我追进哥哥房间：“哥哥！我看况总很有诚意。况且我一分钱也不垫，不怕他算计。大不了就是白费点儿力气。我想试试看。”
“你自己看着办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迟早会有这一天。”哥哥翻身向里躺着，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再答理。我不知如何是好，坐了一阵，退出外屋。
“别理他。我会劝他，过几天就好了。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坚持。姨妈永远支持你。你记住：这儿永远是你的家！你要常回来。”
“谢谢姨妈！我会常回来。”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
12
我和况总的合作顺风顺水。
二00八年，国际金融危机。比九七年东南亚金融风暴来得快、来得猛、影响深！房价快速下跌，房屋滞销。
“成果！我现在资金确实比较困难，欠你的一百多万无法兑现。希望你理解哥哥的苦衷。这样吧，对外销售每平米1980元，我给你算1600元。你拿十套房子抵。”
“哥！别这样！你的困难我能理解。我无力帮你都已经很内疚了。卖别人什么价，还是算我什么价，一分钱都不能少，这也算弟弟尽的一份棉薄之力。”
况总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要了九套房，手里现金不够，便宜卖掉一套，才支付了所有工友的工资。他们个个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我不但没少给他们一分工钱，还每人多发两千，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没有工作可干。
正好有空闲时间，我自费到重庆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学习。
经济下行压力突显，决策者们高瞻远瞩，党中央、国务院果断决定：实施四万亿经济刺激一揽子计划！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保障就业，促进和改善民生。
各行各业快速回暖，房价回升，人们又开始抢购房屋。房地产开发继续高歌猛进。
我和况总再次深度合作，全体员工一致回归。
到二0一二年，我八套房子全部卖完。一共卖了近四百万。我也有梦想，我也渴望飞翔！我和况总合作多年，彼此了解，彼此信任。公司管理规范、廉洁、高效。我决定入股公司，成为股东。
这一年，党的十八大胜利召开，它是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关键时期和深化改革开放、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攻坚时期召开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会。 大会选举产生了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全面审视当今世界和当代中国发展大势，全面把握我国发展新要求和人民群众新期待，科学制定适应时代要求和人民愿望的行动纲领和大政方针，对全面推进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全面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作出战略部署，进一步动员全党全国各族人 民，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继续推动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继续改善人民生活、增进人民福祉，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
党的十八大精神，让我们倍受鼓舞，更加坚定我们的信念，增强我们的信心。公司管理层一致坚信：跟党走，一定会有好结果！一定会有美好的前途！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反腐倡廉，给我们创造了更加公平，公正的环境。我们一举拿下北部新区A地块。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对住房不仅仅满足于住的需求，对坏境，人文，配套有了更新、更高的要求。我们本着“人与自然”这一主题，强调综合环境与居住生活方式协调。注重业主人际、精神和心理上的需求与沟通，人与自然的和谐。我们从规划、设计方面突出该小区主体形象，文化氛围，营造高素质物业，配套超市，学校，让它成为精品住宅小区。
我们开发的小区
“明天早上八点，我们正式开盘。由于购房者很积极，请各部门打起精神，团结协作，把这次任务完成得干净、漂亮，不能有半点儿差错！大家有没有信心？”况总越讲越激昂。
“有！”
“明天人很多，有的从区县来，今晚就开始排队等候。他们很辛苦，我们一定要对他们人性化一点儿，多给些关怀。行不行？
“行！”大家回答得整齐有力。
“最后，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董事会研究决定，公司每个员工可在本楼盘购买一套住房，享受八八折优惠！”
“耶！万岁！”大家欢呼！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会仪进行到十二点。我们散会的时候，售楼处已经排起了长龙。
后勤部给他们准备了开水，毯子。
“请问你从哪里来？”
“壁山。”
“为什么不明早来？”
“明早来怕排到后面买不上。”
“你为什么那么想买我们的房呢？”
“因为你们这儿交通方便，附近有高铁站，轻轨站，公交站。还有医院，学校，商场等，生活方便。最主要是你们小区绿化面积大，文化气息浓，配套设施齐，安保工作好，我们放心！”
“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
除了来自主城区的，还有的来自江津、北碚、永川，涪陵、万州……
2016年底，我们开发的整个小区圆满、顺利地交付业主使用。
13
2017年，我们和贵州习水县政府合作，投资修建一个集旅游、度假、养老于一体的现代化智能小镇。
此地海拔在1200米左右。常年最高气温三十二、三度。周围植被茂盛，高大树木密密层层，无边无际，简直就是天然森林氧吧！清辙、透明的山泉从林间潺潺流下。即使七、八月份，此地已是凉风习习，空气在负氧离子作用下令人神清气爽！当地有句谚语：“走路不累，喝酒不醉，吸氧洗肺！” 山上有珍稀濒危植物多种；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几十种，是难得的“天然物种基因库”。
在习主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科学论断指导下，当地政府要求我们：不破坏生态，依山傍水，顺势而为。
我们规划、设计严格按照要求，保持原生态，人与自然和谐。将整个小镇分为三个板块：旅游娱乐区，休闲度假区，健康养老区。
首先开发的是休闲度假区。以四十多平米，一居室的避暑房为主。修好的房子就在青山绿树丛中。
小区下面，一高坝锁湖，蜿蜓数千米。两岸，白鹤栖立，千树绿叶婆娑，青翠欲滴。夹岸青山隐隐，满湖碧水粼粼，时有鸳鸯双双嬉戏。美不胜收！暑日里，可荡舟湖上，尽享清凉……
小区对岸，一条瀑布飞泻而下，宛如一条洁白的哈达悬挂于绿树岩石之中，坠入湖心，溅起层层水雾，阳光照射，彩虹当空，蔚为壮观……
智能小镇
智能小镇
每到夏日，旅游，避暑，看房的人络绎不绝……
我们的开发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我们一定会打造出让政府满意，业主满意，社会满意的高品质工程。迎得广泛的认可与尊重……
我相信：业精于勤，贵于专。
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儿女双全，妻子贤淑。住在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依山临江的高品质小区。工作之余，除了陪伴家人，就是坚持和泳友们一起畅游长江。做母亲河的环保监督者和水上应急救援自愿者。
我现在的家
游泳
水上应急救援自愿者
我们全家享受着医保。成人都买有养老保险，没有后顾之忧！
孩子们阳光！快乐！在母亲和妻子悉心照料下，健康成长。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弟弟从二00六年开始跟着我干。二0一 一年，他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现在生活得也不错。爸爸跟他们一块儿生活。
我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痛过，恨过，苦过、哭过……但是，我咬牙坚持，永不言弃，越挫越勇！时光能沉淀一切，也能医治各种创伤、弥补各种遗憾！只要我们怀揣梦想，撸起袖子加油干！幸福美好的生活一定就在前方……
我庆幸生活在一个伟大的国度，一个美好的时代！否则，哪来岁月静好？感恩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感恩伟大的祖国！感恩美好的时代！感恩所有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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