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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我哥从小就没父母,爸妈去世那会儿我才有两岁,没多少印象,我哥比我大五岁只有他记得爸妈长啥样,怎么遇难的。
每当提起爸妈的时候他哭得比我伤心,我因为当时还小,体会不到生离死别这份痛楚,直到长大后才体会得到。
父母死后,我们兄弟俩和爷爷奶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们二老年纪大了,被大伯接到他家去住。
大伯人很好,对我们哥俩跟亲生一样,可惜大伯常年在外打工,只有过年了才回来,年后又出去。
伯母跟他截然相反,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吃穿先紧自己孩子来,有爹妈的孩子果然很幸福,穿的好,吃得饱,还很少挨打,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生活在农村,各家土地特别多,干农活的时候怎么叫他们都不去,我跟我哥没落下过一次,不去要挨骂,印象里这两孩子在大伯的怒吼下,逼着去过一两次,就算去了保护措施做的好,防晒霜涂抹的厚厚的,在阳光下油得发亮,同样是男孩子,堂哥堂弟,皮肤白净,身体胖嘟嘟的,模样好生英俊。
哪像我们哥俩,穿的是他两兄弟穿破的,他两不要的我们就捡来穿,没吃过什么好的,尤其是我哥身材矮小干瘦,皮肤黢黑,一双粗糙的手,天生干体力活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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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哥十六岁我十一岁,一次不小心玩坏了堂弟的平衡车,伯母见状,二话不说马上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根拇指粗的棒子,使劲地往我身上抽,疼得死去活来,在地上哀嚎打滚,刚刚还哭得委屈的堂弟,很快就不哭了,在一旁鼓掌,给他妈助威,我不敢哭,咬牙挨着,痛了受不了就滚几下子。
虽然她不是止一次这样打我了,这次哥哥忍不住了,动手扇了她一巴掌,用蛇皮袋收几件破衣服破鞋,带着我离开这个如地狱般的家。
哥哥在收衣服的时候还顺手拿了抽屉里的两百块钱,我们这晚上才不至于流落大街,毕竟这已是深秋,夜里挺冷的。
我们四处找工作,因为年纪太小了,没人愿意收留我们,为了活下去,哥哥带着我沿着街道捡垃圾,从早到晚,不分酷暑寒冬,不分下雨还是天晴,困了睡桥下、睡地下商场的过道,有时甚至为了今晚能有个舒服点儿的睡觉地方,和那里的乞丐大大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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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了两年垃圾,兄弟俩去工地做杂活,因为那里供吃供住,饿了有大锅饭,回家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困了有张踏实的床。
每个月有两三千工资,当时哪见过这么多钱,捧在手心,拳头揣得死死的,有事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瞻仰瞻仰,有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发誓我们以后一定要有很多钱,娶漂亮的媳妇,住像皇宫一样的大房子。
时间一晃我们变成大人了,他结婚生子,我创业当老板,我工地早几年不干了,只有哥哥还在做这个,这么多年的积累,他也做到包工头,生活条件不错,嫂子不但漂亮还很贤惠,一对儿女懂事乖巧,一家子住在四十多平的小平房里,屋子不大,墙体常年饱受风雨侵蚀,墙面支离破碎,里面装饰格外温馨,东西排列整齐,完全不影响这是一件年久失修的小破屋,哥哥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有人做饭,晚上有人抬水洗脚,天冷了有人暖被子,小日子挺幸福的。
逢年过节,有空的时候我都会到他们家里蹭饭吃,嫂子很疼人,吃饭的时候经常把好吃的全往我碗里夹,每次我去他们家买着大包小包的送过去,嫂子见一次骂一次,说我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我说为了他们,花多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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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嫂嫂看我三十好几,这些年没见过一个陪伴的人,没见过恋爱,很着急,每次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挂在嘴上,念得我耳朵起茧了,放心不下四处托人介绍,也相过几次亲,一次没相中,后来我直接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借口说要忙事业,遇到合适的才结。
公司越来越大,事变得多了起来,一年到头奔走在全国各地,好久没和他们家在一起拉家常,吃吃饭了,侄儿侄女们很想我,隔三差五和我开开视频,心情低落的时候一看到他们,所有烦恼也就烟消云散了。
终于等到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辛苦经营的企业终于上市了,现场来了很多嘉宾和同行,台下不下千人,我站在台上激情澎湃地演讲着,台下时不时雷鸣般的掌声,兜里手机响了都顾不得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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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会结束后,我一看手机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是嫂子打了的,我打了过去,好一会那头才接,那头很嘈杂,甚至有人在放声大哭,我连忙问怎么了?
嫂子哽咽着告诉我,我哥死了……
这个消息从她口里说出如雷灌耳,击打着我的心脏,那一刻我呼吸急促,脑袋快炸了,一下子晕了过去,助理看我不对劲,连忙上前扶着我。
缓过神来后,我立马订了机票赶回去,直接推掉晚上的聚会,下飞机,那天客流量太大了,的士爆满,实在等不到的士,我直接高价打了个摩的,到他们住处。
他周围摆满鲜花,两边站着亲人朋友同事,身边还有满是泪人的妻儿,我问嫂子哥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她告诉塔吊铁钩不慎掉落,砸死的。
身边的工友连连点头,一个的工友说,当时塔吊刚好没过他站的位置,准备放钩的时候,钢丝绳断了铁钩掉了下来,从头边擦过去,我们发现的时候,头儿已经浑身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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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安详地躺着,我早已控制不住心中情绪,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边哭边诉说这些年的往事,抱着他痛苦,不知不觉一晚上过去了,嫂子跟侄儿没打扰我,退到一边,天快亮了侄儿打了盆洗脸水给我,劝我休息一下,我说,叔叔还要再陪陪爸爸。
料理完我哥后事,我问嫂子以后怎样打算,她说要工作,养活好这两个孩子,把他们抚养长大,我知道她一个女人家,没多少文化,也没什么朋友,对这里不算太熟悉,孤身一人带着俩孩子挺不容易的,毕竟大的读高中,小的读初中,都是花钱时候,凭她一个人很难,不忍心看她受这份罪,况且现在我完全有能力让她们好过。
哥哥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整日里两眼无神,脸色枯黄,身体消瘦,有时精神还有点恍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股劲地抚摸哥哥的遗照,很担心她一直这样,毕竟她还年轻。
我陪了她一段时间,精神才慢慢恢复正常,侄儿侄女读书去了,她在厨房切菜,我站在她身后,想了很久缓缓说道:“嫂子,我一直想对你说个事儿,不晓得怎么说。”嫂子边切菜边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大男人家,果断点别学人家女孩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就说咯。”
我舔了舔嘴唇,说:“嫂子,请允许我换个身份继续照顾你,我知道我哥走了没多久,讲这个有点大逆不道。如果嫂子不同意,没关系,我还是你的小叔子,你还是我嫂子。”
嫂子停顿一下,继续切菜,不过这次带点挑逗劲儿说:“你一个黄花大小伙,不亏吗?”
我接着道:“这有什么,有感觉就行了,这些算什么事。”
我在等她下文,她却一直不回答,但对我倒是比以往亲近很多,消失已久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她脸上,越来越让人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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