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时候，大巴终于驶入了收费站。还有半个小时车程。
车刚下高速就靠边停了下来，傍着一片茂密低矮的橘林。车上的大喇叭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各位乘客，我们在这里停二十分钟，要吸烟的可以下车，别去路中央。”
唔……大巴上沉寂已久的人群用同一音调骚动着，车内的空气被搅动得混浊不堪。
“还有十五分钟就到站了啊！”
“就是！突然停这儿搞么子……”
雀子凭着依稀的记忆在心里表达了赞同，眼前那座桥下蜿蜒着的水泥路她还记得。在某年炎热的夏天，她的母亲每天都要载她去兜风，什么也不做，一路风驰电掣。
“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每隔四个小时要休息二十分钟，不然要扣分……”
有一个中年男子下车了，站在橘林旁边，就在雀子的窗户外面。雀子注意到他了。
男子一边摸索着裤头拉链，一边回头张望着。雀子很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她不想回避，一天的旅途让她疲倦极了，她倒愿意一看到底。男子或许注意到了雀子的关注，又或许出于自己的羞耻心，他疑惑地走进了那片橘林，慢慢地，试探地，不见了踪影。
真扫兴，雀子把目光转向了更灰暗的远处，山与天的界限模糊了许多，天要晚了。
“快点走啊，停了很久了……”
“请大家谅……”
漫不经心地忍受着耳旁的嘈杂声，雀子径自打开了音乐播放器。轰的一声巨响，是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第一章。她禁不住咧开了嘴角，回到了窗外。
琴与弦的激烈碰撞让气氛骤然紧张，窗外的天空愈加阴沉，黑压压的向着橘林。原本就低矮的丛林更加严密深邃了起来。小男孩惊慌地在暴风雨中寻找着光明和前途，他抛去了以前所有过的妄念和仇恨，无比虔诚地祷告着。他呐喊着，挣扎着，最后一点良知使他向远方的亲人朋友们发出了绝望的求助。
乐曲不能停下来，即使片刻舒缓也是剧烈高昂的前奏。
小男孩并没有遇到所谓的转机，他注定是要牺牲的。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渐渐冷静下来。他躺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汗水已经让他容光焕发，他从容的迎接着恶魔的到来。
不行！不行！结局不应该如此，该是多么悲伤的一首曲子啊。
乐曲戛然而止，雀子一愣，发了疯似的看向了那片橘林。像是等待一个极端的结果，她眼睛睁得可怕，扫视着窗外。
“还有两分钟就开车了，大家……”
他还没回来。雀子直勾勾地盯着橘林，期待着某个黑暗狭小的树沟能出现那个男人的身影。对她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不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哼……”车子的引擎发动了。雀子的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她戴上帽子，放任自己昏睡了起来。显然，她在闭眼之前的叹息声和哀伤的神情并没能引起邻座小女孩的注意。
“诶！有人拍门！快停下！”“快停下来师傅！”
车子缓慢地停下，随之出现的是那个进入橘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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