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文/保卫
童年的诸多往事像一股清澈透亮的小溪,孜孜不倦的流向远方;又像一棵曾经含苞欲放过的花朵,凋零在秋色的花丛里;更像刚刚酿成的一杯苦涩甜香的红酒回味无穷。
记忆的闸门要从位于山西祁县古城南边的大姨家说起,小时候总喜欢和弟弟缠着妈妈去大姨家,去大姨家要绕大半个城才可到达。 大姨家有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外是一条大街,街旁有一颗歪脖子大槐树,大槐树有些年头了,茂密的树枝从弯弯的身躯上延伸着,遮挡了半条街道。隔着一条大街就是火车站,从远处传来的隆隆火车声,总是吸引着我。那只黄色棕毛狗常常倦缩在院门口,警惕注视着来大院里的行人,白天不甚叫唤,好像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唯有夜间便会威风凛凛,稍有响动便会:“汪、汪、汪”狂叫不止。每回我们来到大姨家,黄毛狗总会嘣跳着摇着尾巴出来迎接我们,我第一个要去的是宝儿表哥的书画房,因为那里温馨如春,有我喜欢看的小人书,还有琳琅满目的精美画作呈现眼前,总让我感到喜出望外,美不胜收。于是踩上凳子,提上大笔,学着宝哥的样子会美滋滋地挥毫舞墨一番,之后殷切期盼宝儿哥带我去看大火车,去看冒着白烟的大火车发出咔嚓、咔嚓的撕鸣声,那时候能亲临火车现场,一睹大铁疙瘩车的真正尊荣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回去便可以骄傲地在孩子们面前自豪地宣耀。
每年中秋前娘和姨姨总是相约好打(做)月饼,那时一个秋高气爽,微风徐徐的日子,大姨家院子里的枣树和白杨树茂密如林,各种鸟儿在树枝上栖息着、飞舞着。在一颗枣树下,摆好一张短腿四方桌,桌子上放着案板和各种陷儿料,以及打月饼的各种模具,模具上凹凿里雕刻着龙飞凤舞,嫦娥奔月,喜庆中秋等各种精美图案,栩栩如生,精彩飞扬……大姨和娘在谈笑风声中打起我们喜欢吃的月饼……
打月饼的房间里散发出油香油香的月饼味,沁人心脾,直入骨髓,大姨笑嘻嘻地把打好的动物形状的月饼,用小红绳子窜起来挂在了我和弟弟脖子上,我和弟弟高兴的在院子里戏嬉着,追逐着……
大院子南面墙下总摆放着一排排两轮木板车(也称平车),大姨经常拿着笤帚会从平车下,仔细地扫出些漏下的煤面子来,木板车如长蛇阵般连在一起,我即纳闷,又好奇?问姨为啥这么多的平车,是干什么用的呢?姨靥然一笑说"这是倒煤人的车”。
日落西山时,金色的余辉普满大地,院子里飘满了玫瑰味的月饼香味……
火车的长笛声响彻云宵,一群顶着落日余晖的倒煤人,推着一辆辆平车带着疲惫陆续从车站归来,一张张被煤面遮挡了的黝黑脸上,露出一双双炯亮的眼睛。
我和弟弟停止了玩耍,惊奇地望着这群人的到来,为首的是一个大个子男人,一声炸雷般的嗓门儿:“嫂子你家月饼的香味儿都传到了火车站了”后面跟进来一个矮而胖的男人说:“咱许嫂打的月饼哩,都可以参加月饼冠军比赛了”,“哈哈哈”……后面一阵玲珑般的笑声传遍了院子……
接着,这群人陆续把木平车摆在了大院南房前的空地上。大姨起身从簸箩里拿出了几个月饼提了过去,大个子把搭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拽下来,擦了擦黑黝黝的双手,接过了月饼。随后的胖男人侧过身,挤了过来,抢了个月饼,笑喜喜地做个鬼脸:“嫂子,不客气了”。
这时,大个子吃了一口月饼,回头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我和弟弟。
"嫂子你家亲戚”?
说着走过来弯下腰用他的食指掴了掴我的鼻梁, 然后目不定睛地问我 “几岁了”?
“十一了”我说道。
大个子眼睛紧紧注视着我,眼光里似乎有点浸湿的感觉,直愣愣地盯着我,我有点害怕地躲到了母亲跟到,大姨冲着大个男人说道。
“大鬼头,吓着俺外甥了,又想你娃哩”。
大鬼头直愣着半天才回过神,冲着大伙张张嘴。
"吓倒捏娃娃哩,吓倒捏娃娃哩,来来吃块糖吧"。
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了几颗糖塞到了桌上,他的眼神始终在我身上游离不定,我不知那是一种忧伤还是期望的眼光,总至难以忘记的眼神。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悬挂夜空。月饼已打满两簸箩,一排排平车似等候银色月光照射下的检阅,整齐地排列着。我靠在妈妈的腿边,手里玩着挂在脖子上的大白兔月饼。看着大姨熟练地翻动着炉子上的月饼,大姨和娘谈论起了这大鬼头的故事,大姨长叹一声道。
"这大鬼头命真苦啊,自小家贫,三十多岁才说了门亲事,那媳妇进门来起初没看出什么来,给大鬼头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不曾想那媳妇就犯疯病了,大鬼头呢要饲候大的还要照顾小的,他儿子六岁那年跟着同村的孩子到邻村的水溏边耍水水(即游泳)也给淹死了,那一年疯婆姨也走失了,真可伶,大鬼头到处找婆姨也没找着,一下子病到了,病好后,就烙下了个病根,看着别人的娃娃老觉得是自己的。吓得同村的娃娃们都远远的躲着他。”
…………
岁月如梭,许多年过去了,走在花灯璀璨与日新月异的古城里,看着古城外繁华便利的交通和高耸的摩天大厦,深情回望地想起大姨家曾经的大院子,想起袅袅般的往事,耳旁又听到轰隆轰隆的火车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呼啸而来。仿佛看到一群倒煤人在笑声里走来,大鬼头在玫瑰飘香的季节里、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在欢天喜地中拉着儿子来看火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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