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年味儿要比南方浓很多。
记忆里过得最嗨的一个年,是小时候在苏北外婆家过的。
一大早,门就砰砰砰地响起来,涌进来一窝小孩儿,看见老人就磕头,说着长命百岁之类的吉祥话儿。外婆笑呵呵地抓了一大把花生糖果塞进每个人的小口袋里。然后,呼啦,很快,隔壁家的门也被拍响了……
母亲看着目瞪口呆的我,笑吟吟地说:“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拜年?”
那是我第一次结结实实地听懂了“拜年”这两个字。
很快,各种舅舅阿姨就轮流登门了,手里拎着一摞子“草纸包”,大多是红枣桂圆之类的,来给外婆和我们家拜年,妈妈在旁边张罗着烧点心招待客人,我则喜滋滋地跟来访的小孩交换糖果。
客人一走,外婆会第一时间把礼物分门别类放好,桂圆干送给我,治我的眩晕症:其他,再重新组合扎成一摞一摞:“下午去给你四舅奶奶、二大爷拜年去!”
那时候的拜年,真的要“拜”的,小孩子要一个头磕在地上,大人们也得满面堆笑互相拱手作揖。face to face,eyes in eyes,端着热腾腾的茶碗,说着热乎乎的话。
群发的祝福都是耍流氓
后来,电话普及了。过年的那几天,尤其是大年初一,电话铃声便此起彼伏。已经忘记是哪届春晚了,主持人正式提出了“电话拜年”这个词儿。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心里一动:电话与拜年,一个轻盈,一个隆重,怎么就那么诡异地结合了呢?
后来想想,大江南北、国内国外,哪怕相隔万里,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一串蜜蜜的吉祥话,便瞬间将两个人、甚至两个家庭牵到了一起。电话——拜年——它是传统拜年方式的有力补充,挺好,挺好!
群发的祝福都是耍流氓
再后来,手机普及了,电话拜年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新的拜年方式应运而生:短信拜年。尤其是群发短信的方式,受到了大量追捧。临近年关,手机短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回,还是不回?发,还是不发?这是个问题。
朋友说,群发的短信我从来不回,没诚意。再者,他发了那么多,你回与不回有什么意义?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会回一个“谢谢,同乐”之类的,后缀一个表情符号。第一遍手动舒入,后面就复制黏贴。一个假装热烈,一个伪造感动。一来一往两毛钱的沟通成本,制造了那么一点点的仪式感。
先生一到过年就要让我帮他搜罗得体又别致的祝福短信,他说要给领导、同事、亲友群发,连“某某某携全家”这样的语词都要帮他准备好。“别人都在发,我不发显得没礼貌啊。”
我则从来没有加入过这个阵营。对于不缺存在感的人而言,成天的滴滴滴真的让人头疼。
这种廉价的、工业化的复制粘贴,哪里还有半点点拜年的初心?
连冯小刚都看不下去,2014年春晚上,歌手郝云唱的那首《群发的短信我不回》成为了当年春晚上最好看的节目。
群发的祝福都是耍流氓
然后呢?一毛钱都省了,拜年变成了满屏的 QQ、微信群发消息。文字、图片、音乐、动图,这两年甚至流行用小程序编辑拜年的各种表情包、小视频,越来越花哨。因为成本更低,花样更多,所以狂轰滥炸得更加厉害。尤其是中老年人,无法克制住刚刚学会使用智能手机的兴奋,在每个节日都要连发好几条祝福短信,过年更甚。
在这件事情中,唯一的快乐是可以从中甄别他人的审美趣味,好朋友几个组个群暗暗吐槽,过一把嘴瘾。
而短信里的“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之类的词眼,比羽毛还要轻,比空气还要透明。它们滑过我们的眼前,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纯属为了凑数的图
拜年的成本越来越低,诚意和温情越来越淡。
不要管那人是谁,不要管人家爱不爱看想不想听,我就是要刷一波存在感,就是要秀一下自己。你什么感觉我不管,反正我很被自己打动啊,我自我感觉良好啊。这就够了。
——群发的祝福都是耍流氓。哪怕它长得再好看,也还是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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