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玛河摇篮曲

玛河摇篮曲

喝呼玛河水长大的赫哲族姑娘烏白云，在民族学院读书的时候，汉语成绩总是“优”。

她特别喜欢用汉语语言文字写的诗。艾青的，郭小川的，海子的，都用心读过。眼角为不少诗句，闪出泪花。

从民族学院毕业诟，烏白云回到村小学当老师，和同族老高家的捕魚能手结婚成了家。

第二年，生了个男娃。她老公公奉上三个大魚头，请族里年龄最长的寿星，赏了个名字——高坚。

烏白云躬下身子，俯视着摇篮。那双洋溢着母爱的目光，在儿子脸蛋上扫来扫去。读过的那些诗句，顿时在脑海里流淌出另一条呼玛河，溅起无数朵水花，汇成了一首首温馨柔和的摇篮曲一一

小摇篮，魚皮编，画着水呀涂着山。铺上两层帆布蓆，跟个被窝一样暖。

呼玛河魚蝦游成串，赫哲人多了个男子汉。感谢水神呀，赐子𠻸，送来儿郞小高坚。

眼珠闪亮，透灵气呀，身板壮实，像小山。多子多福人丁旺，赫哲香火，跟呼玛河水一个样，后浪涌前浪，波涛滾滾紧相连。赫尼娜嘞赫尼娜，波涛滚滚紧相连，改根。

日出日落的，眨眼间，小高坚长到了一百天。

烏白云轻轻晃着摇篮，哼唱起来一一

大地回春，地皮干，茵茵小草，碧连天。燕子唧唧呌，蝴蝶舞得欢。

今天是个好日子，小高坚长到一百天。

脚丫更肥壮，眼珠亮又圆。原来是个小馋猫，朝着炉灶闻又闻，呀呀呀，急得直呌唤。

喂了魚汤心满足，巴达着小嘴打哈欠。两眼一合酐声起，醒来胖了一圈圈。

快长快快长快快长，长到阿爹一样高，一样壮，登上魚船去𣘚打。猛摇櫓，升满帆，腰不能软，腿不能弯，顶着阴云斗狂风，踩着浪尖去磨炼。赫尼娜嘞赫尼娜，踩着浪尖去磨炼，改根。

高坚姑姑是村小学老师，小侄儿六个月的时候，她一下课就跑过来，送来一个用金丝线编成的的福字，掛在摇篮上。

姑姑走了，烏白云盯着那个福字，轻声细语唱着一一

小坚儿，你有福，有个招人喜爱的好姑姑。她上完大学，城里给她好工作，姑姑连连摆手，全拒绝。她要回呼玛河边小漁村，为赫哲同胞孩子献青春。

五个年级她都教，校长老师工友，拧在一起一肩挑。新学期课本加上练习题，厚厚重重两大摞，她徣辆马车往回拉。教室屋顶漏雨水，她亲自上房添砖瓦。

这样的老师哪里有，全村老少竖起姆指，异口同声誇奖她。

儿子你快长快长快快长，长大跟着姑姑进学堂。

姑姑一定告诫你，上学不能死读书，读死书，只为成绩单上那个“优”。还得爱同学爱集体，联欢会上能唱歌，足球场上能踢球。

接着姑姑的话，我得板起面孔提醒你，就算念完博士后，千万千万要记住，你的两条腿，趟过呼玛河的水，你浑身上下，全都沾过呼玛河的泥。

赫尼娜嘞赫尼娜，你浑身上下，全都沾过呼玛河的泥，攺根。

小高坚满了一周岁，全家人吃了团圆饭。烤狍子腿，炖鰉魚汤，满屋子飘香。，

散了席，烏白云望着摇篮里熟睡的儿子，回想刚才的情景，情不自禁的小声唱起来一一

儿子儿子你听见，爷爷为你唱了伊玛堪。慌䏶走板，有点不成调，可歌词全是由他自己编。一字一句接地气，火热火热的心意，融汇在里边。

唱着唱着不尽兴，他扬起胳膊抬起腿，像做操，又像跳舞，转了一圈又一圈。

世上乐事有许多，天伦之乐，最最暖心窝。爷爷为高家传血脉，在你身上有寄托。

睡吧，儿子。儿子，睡吧。赫尼娜嘞赫尼娜，儿子，睡吧。改根。

夜深人静了，烏白云躺在床上，听见从窗外传来的呼玛河的波涛声，在想，明天唱个什么摇篮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