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七年,被死亡紧紧攥在手里,倔强地追寻什么人生意义。尤以这两年为甚。这两年,更加乏力、焦虑,从下到上,膝盖、腰椎、颈椎、肘关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休息无用,锻炼无用,个人的努力无用,求医也无用。我对现代医学非常的悲观。我对人性更加的悲观。走进医院,很少感受到人的存在。那些牛叉的标签,博士、主任,那些制式化的脸孔,那些问题,那些建议,那些流程。人在其中只是起微乎其微的连接作用。用热水敷一下,多喝热水,这大概就是人文关怀的全部内容了。
遇上一位老医生,颇有些见地,根据我描述的症状,他建议我查一下强直性脊柱炎。我又查了相关资料,还真的蛮像。我本来就有让正常人闻之色变的几种疾病,这下加进来强直性脊柱炎,我操,真够绝的。
我对这种病非常的恐惧。大概是源于我看到的一些视频资料。骨瘦如柴,一步三颤,我的天,可别这么惨。在老去之前离开,那是我一贯持有的态度。如今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好歹能行动自如。脑子会慢一点,记性会失灵,但好歹逻辑严密,思维清晰,能辨真假。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同时,如果把我身体感到的不适和疼痛、那种大势已去、颓势难挽的挫败感归罪于强直性脊柱炎,那么说明其他的几种疾病暂时还要不了我的命。因为摆脱这些不适,我就能找回健康的感觉。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点支烟陪我,对自己说:来日方长。
因为要空腹验血,我得等明天再去医院,我讨厌等待。
我年方三十,该是三十而立、年富力强之时,然而我却病病怏怏,郁郁寡欢。昨日散步的时候听到《十年》,看着周围的家庭、夫妻,我想着,若我不遭此厄运,正常组建家庭,那么从三十开始,该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十年,再有权力、金钱、情感、才华、现代医学的加持,还可以有二十年、三十年。可以酩酊大醉、可以痛哭流涕、可以缠绵悱恻、可以执迷不悟,或真或假,可以有滋有味地活着。然而也只是想想了。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里说“想想,不也很好么?”我想了想,便泪流满面、悲从中来,可见也不是多好。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上天是要我成仙还是怎么着?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想还是让我得一种不要命的病吧,再给我几年,我大概能写出一份让自己满意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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