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32:有名——非常名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混然无形分的“道”先天地而生而无名,朴素未经任何雕琢,虽然小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程度,天下万物却没有能使它臣服的。诸侯君王若能遵守道的法则来治理天下,万物将会自然归从于他。天地间阴阳之气相合,自然会降下润泽万物的甘露,人们不须指使命令它,它就将雨露均洒天下。待到万物兴作才有了各种名称,名称一旦厘定了,受到边界局限要懂得适可而止,懂得适可而止便不至陷入危殆境地。“道”存在于天下就像江海,一切河川溪水都归流于它。
先天地而生的道混然无形分——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所以“无名”。“无名”的道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天地存在以前就存在运行着的——“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道德经》“字之曰道”,已经是顺应万物皆有名的一般共识,勉强为之取名定义了。孔子讲自己“述而不作”,因为“作”这种事,正如西方谚语说的那样“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做起来是很让人心虚的。所以,《道德经》开篇先写“说明书”——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长久以来“无名”的道,朴素未经雕琢,虽然小到不为人所见、所闻、所搏的程度,却横贯宇宙八荒,被泽天下万物。诸侯君王若能守初心,不为内在欲望、外在世界所迷,不偏不倚地循道而行,万物将自然而然归顺于这样的有道君王,无不以之为主。史书记载,舜搬离繁华城市,独自住在水边。舜所居住的地方,三月成市,一年有城,三年便成了当时最繁华的“都市”。舜所做的不过是不偏不倚循道而行罢了。
究其机理,无非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无非是人对于天地自然之道的长久观察和体悟。《道德经》拿雨雪这一自然现象比喻道的自然影响。从今天气象学的角度看,热空气上升遇冷凝结形成小冰晶(雨云),雨云聚集到一定程度,越来越重,越飘越低,越接近地面空气温度越高,最后化成雨雪飘落地面。《道德经》讲“天地相合,以降甘露”,简要概括了雨雪的形成过程,并从中看到了“民莫之令而自均”的理想治理成效。
在《道德经》看来,长久以来无名的道的作用,是极为神奇的。它像雨雪一般,自然形成,无需刻意雕饰,便能达到“民莫之令而自均”的效果。
等到人类意识觉醒,开始为天下万物定义取名,无名之道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道”的神奇,不因人赋予它名字而变化和转移。有名也好,无名也罢,丝毫不影响它的独立运转、周行不殆。
人为天下万物命名,根本在于厘定万物之间的区别,明确各自的边界。《大学》指出“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将“知止”作为人的一切主观能动性行动的基础,并将“止于至善”作为大学的根本目的。人命名万物,取义也在“知止”,《道德经》讲“知止”,强调的是“知止不殆”——懂得在边界之内适合而止,不至于陷入危殆。
《西游记》中,孙悟空每次遇到自己打不过的妖怪,就会跑到天上探访一下那妖怪的来历。等到弄清楚了妖怪的来龙去脉,自然也就具备了降服它的神通。然后,只需当面叫出它的名字,那妖怪便会在神通面前自觉降服。
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中,讲述自己做小学教师的那段经历。杨先生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无论小孩子有多调皮,只要你一叫出他的名字来,他便马上能安静下来。
有名,自然有“有名”的神通,这个神通便是“知止”。但“有名”,已经不完全是“道常无名”意义上的“道”了。“有名”的只是“朴散为器”后的某个侧面,已经不能全面反映“无名”时代的常道了。
朴散为器好比川谷,合于为人所命取名定义。道在天下,犹如江海。正像川谷终归于江海一样,朴散为器无不合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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