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之蠢

《毛宗岗评三国演义》第九回，回前毛氏总评曰：

弒一君，复立一君，为所立者，未有不疑其弒我亦如前之君也。弒一父，复归一父，为所归者，未有不疑其弒我亦如前之父也。乃献帝畏董卓，而董卓不畏吕布；不惟不畏之，又复恃之。业已恃之，又不固结之，而反怨怒之、仇恨之；及其将杀己，又复望其援己而呼之。呜呼，董卓真蠢人哉！

不可做如此思索也。董之不智之行，因其有所限也。其以一西凉刺史而入主中庭，朝中不服之者众矣。其能主中庭为丞相，全在其有兵也。故董卓一入洛阳，即“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其首议废立，荆州刺史丁原即挑战之、尚书卢植驳斥之，此皆其不得人心之迹也。卢植需他人救才得脱，而丁原（字建阳）一言不合，径直离去。丁原所以敢挑战者，因其有兵有将也。

董卓收一吕布不足算，然至此“威势越大，自领前将军事”，朝中无可抗衡之兵矣。虽出四世三公之家，身为中军校尉之袁绍亦仅可于朝堂上，与其做匹夫斗来脱身，及其脱“悬节东门”, 奔而去。

能收如此之效者，非吕布杀丁原之力乎？

袁绍走，董卓责之其叔袁隗，何不责其弟袁术？十常侍之乱时，袁术领千军“布列青琐门外”，此时董卓已经陈兵在外。故董卓入洛阳时，袁术亦必在城中。或曰袁术位卑，无与其事？亦否也，其后十八路诸侯，其一有袁术也。董卓所以责袁隗不责袁术，因袁术有兵，而袁隗为太傅，位虽尊而无兵也。观此，尚曰董卓蠢乎？

董卓立于朝廷，所可言者谁？女婿李儒外有人乎？董卓亦何不知人心之重？其亦“擢用名流，以收人望”也，然“邕不赴”，何其艰。及“邕惧，只得应命而至。卓见邕大喜，一月三迁其官，拜为侍中，甚见亲厚。” 此不亦收人心之举乎？比之吕布，其赏不以过乎？吕布与司徒王允言：“吕布乃相府一将，司徒是朝廷大臣，何故错敬？”侍中虽不及三公之“司徒”然亦“朝廷大臣”也。此等人授以清闲、尊荣之侍中可谓得宜。董卓焉蠢？

若言其蠢者，即不舍美人而已，然此又非一人之所蠢也。“一怒为红颜”者多矣。惜乎董之所爱不爱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