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二年冬至,东汉末年。
历经四百年风雨的大汉王朝,最终也迎来了黄昏。
诸侯四起,狼子野心渐渐淹没了刘氏王朝,取而代之的是魏晋时代来临的前夕。
建安三年,冬日,曹操大军兵围下邳城三月之久,最终掘开泗水,破下邳,擒吕布。
白门楼前,曹操一身褐色锦袍,双手负于身后腰间,立于下邳城楼顶,眺望着这城外的大好风景,深灰色的眼中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此时,一个高大的英武身影被几名曹军士卒不断推攘着押了过来。
那个英武身影明显是名骁勇善战的武将,穿着一身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束发紫金冠,只是头发却已是凌乱不堪,整个人被两根粗厚的麻绳绑得极为严实,俊朗英俊的脸庞上透露出了几分不甘。
“放开某家,某要见你家主公!”他大声说道,身形一动,撞的一旁小将都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背对着此人的曹操转过身,缓步走了下来,望着那比自己高了近乎两个脑袋的男子,似是故人重逢般的笑道:“吕奉先,别来无恙。”
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吕布见曹操面带笑容,也跟着生硬地挤出了一个笑脸,“孟德兄,绑得太紧了,松开一点吧。”
“绑老虎怎么能不紧呢?”曹操走下城墙,脸上笑容不减。
吕布闻言,神色黯淡下来,却不甘的说道:“孟德,你所担忧的不过是我吕布而已,如今我愿投降于你。今后你掌步兵,我掌骑兵,天下将唾手可得?”
曹操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转身将手负在身后,深思起来。
吕布一见曹操犹豫,也不惊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人。
此人站在曹操身后,面如冠玉,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恰好这时曹操也转过身来,细眯着一对小眼,问道:“玄德,你以为吕布是否该留?”
刘备听到曹操这话,脸色一变,随即低头小声说道“曹公,难道你忘了当初在洛阳吕布是如何对待丁原和董卓的么?”
吕布听闻这话,又惊又怒,丁原是他曾经的主公,董卓是他的义父,最后两人皆惨死于吕布之手。刘备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曹操怎能不清楚这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备一眼,转头缓缓走向一边,漠然道:“来人,将吕布带往刑场吧。”
本来还指望刘备救命,没想到刘备居然如此无情。吕布猛地瞪向刘备,神色狰狞,口中大骂起来:“大耳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忘了当初是谁辕门射戟救你性命了吗?”
刘备好似没有听见,似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跟随曹操走去。
曹军士卒得到曹操命令,直接押着吕布往受刑台走去,尽管吕布不断反抗挣扎,但还是被一步一步的推搡着推了过去。
“大耳贼!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隔了老远,依旧还能够听见吕布怒火万丈的咆哮声。转头望着渐渐离开视线的那个高大身影,曹操叹了口气,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
白门楼下,吕布被强行推到了受刑台上,四个壮硕的大汉奋力按住吕布上身,饶是如此,也几乎有些镇压不住还在反抗的吕布。
四个汉子面面相觑,这家伙的气力未免有些骇人至极,要知道吕布此时可是还被两根粗麻绳给绑得结结实实,真不知道当初是如何被擒住的。
两个曹军士卒捧着长长的白绫走了上来。吕布见状,挣扎反抗得更为剧烈起来,神情暴戾,面色胀红,伸长了脖子,大声吼道:“我可是天下无敌的吕奉先,怎么能够死在你们这些蝼蚁手中!”
只是任由吕布如何挣扎呼喊,他的双臂和肩骨已被身后四个壮汉牢牢锁死,根本挣脱不开。
此时城楼上又有一人被带了下来,四十来岁,身材虽比不上吕布那般高大,但也绝对称得上挺拔。
此人见吕布还在垂死尤斗,忍不住大喝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死则死矣,有何惧哉!”
吕布陡然一愣,这声音对他来说再也熟悉不过,这个满脸决绝的男人唤作高顺,亦是他同乡发小。
吕布心中有愧,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不敢回头去面对高顺。
当高顺被押过吕布身前的时候,高顺步子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看着颓然的吕布,神情之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三分哀其不争,七分惋惜哀叹。
“奉先,咱们并州儿郎何惧一死?在我高顺心中,你永远都是我们并州人的骄傲。”
说完,高顺就昂首大步而去,视死如归。
高顺的话如同一颗惊雷在吕布的脑中炸开,并州的骄傲,那个曾披靡天下举世无双的吕奉先如今竟变成了一个这样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吗?
吕布羞惭的闭上双眼,内心痛苦至极:“我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白绫绕过脖子的那一瞬间,吕布忘记了恐惧,反而觉得如释重负,这些年来的尔虞我诈、相互猜疑,他累了。
两名曹军士卒分别站在吕布左右,握着白绫的手臂开始慢慢发力。
紧缩的白绫套在吕布的脖子上,勒得他已经喘不过气,窒息和死亡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让人诧异的是,吕布的脸上居然挂起了诡异无比的笑容。
吕布仰着头,在那湛蓝色的天空之上,有数万骑兵正飞马冲锋而过,在那群骑兵正前方,有着一个骑着红马的高大男子,倒提一杆方天长戟,似天神一般威风堂堂。
像是到了生命尽头的回光返照一般,吕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虎啸长空:“吕奉先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所有将士默然,无人敢应。
吕布生命的最后一刻,泛白的眼珠里依稀看到天上有东西飘落下来,落在肩上,侵入了身体里,冰冷刺骨。
后记:公元一八二年,曹操举兵伐徐州,大败吕布,吕布背其女单骑求援,其负伤跌落战马而死,绝望之际吕布黯然回城。遭曹操大军围城三月之久,弹尽粮绝,部将张辽哀求其士兵别走。陷阵营千余将士,向曹军数十万大军发起冲锋,将领高顺大战时断腿,仍用木棍把自己绑在战马上,奋战至最后一刻。当吕布被俘,为了活下去,虽不甘,却只能跪地求饶,曹操决心杀死吕布时,吕布反而解脱,绞刑也成斩首,结束其天下无双的一生。——资料源于作品《火凤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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