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究竟是“轧面条”还是“压面条”,翻阅了字典,觉得“轧”字更合适,有切割的意思,印象中那些房子,墙上都写着“轧面条”三个字,所以题目就定了“轧”字。
写这篇文章,纯属意外。今天上午在家和面、盘馅,准备包韭菜饺子吃,不曾想到和面太软,难以擀开,就想着打开压面条机,多撒点干面粉再过几遍面团,切成大叶,包成元宝型饺子蒸着吃。用抹布擦拭干净压面机表面,倒入醒好的面团,那“哐哧哐哧”的压面声,一下子就打开我记忆的阀门,把我带回小时候轧面条的场景。
90年代,压面机跟电话座机一样,尚未普及,那时候每个村里都有一家经营轧面条的小屋,一大早,轰隆隆的压面机一开,左邻右舍便让自家的小孩端着盛满面的簸箕、塑料盆,拿上几毛硬币,来轧成宽窄不一的面条。轧面条的老板,往往是一位勤劳的中年女人,头上包着沾染了面粉的头巾,声音巨大地问你:“轧厚点还是薄点?今天吃细面条还是饸烙面?”时不时还会和你拉拉东家长西家短,我时常怀疑她是不是哪个组织派来的特务,要不村里每家每户的情况怎么会如此熟悉呢?
暑假那天,大人们都要去地里干活,妈妈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早点去轧面条,我看时间还早,嘴上答应着,大脑却又不听话地睡着了。美梦醒来时,日上三竿,抬头一看表,马上十点半,“糟了,去晚了就跟不上回来做午饭了!”端起簸箕,提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冲到轧面条屋里,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焦急的我没办法,只能放下簸箕排队等候。老板从来不会因为人多就随随便便一轧应付交差,总是细致地操作每一个流程。上称,倒入天平上预制好的盆中,“五斤,五毛钱,自己把钱放到铁盒里。”话音刚落,麻利地一手端着水瓢,一手把面粉倒入和面机和成絮状,随后一股脑倒在轧面机上方的小坡上。开动机器,原本还松散的面絮顺势而下,挤压成一大块长方形,一次、两次,经历过反复的碾压,最终压成顾客满意的厚薄,再放入粗细不同的刀,切成柳叶、二不宽等各式形状,趁面条还在源源不断地“流下来”,老板猛地扯断一大把,码放整齐。那天我坐在板凳上等了好久好久,终于轮到我了,赶紧付完钱,我催老板快一点,端着轧好的面条,飞快地赶回家做饭,好巧不巧,快到家门口时,绊着石头摔了一跤,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我连忙查看面条,只见它们洒落一地,沾染了许多泥土,这该怎么吃呢,真糟糕!匆忙把面条捡起来,倒入猪圈“掩盖好罪行”,我只得重新去轧一次面条。
第二次去轧面条,老板问我:“咦,你不是刚轧过面条,咋又来了?”我慌忙解释:“刚才是给邻居轧,现在才是给俺家轧。”不知道她是不是看穿了我拙劣的掩饰,毕竟簸箕还是刚才那个,便没有再过问什么,这一次,她轧的更认真、更细致。幸运的是,我端着面条回家的时候,大人们都还没回来,要不然,又得受到一通训斥。
当年轧面条的小屋屡次更换,一会挪到了村南头,一会又搬到了村里大队部附近。老板也换了三次,2000年以后,人们生活条件好起来了,家家户户都买来了压面机,再也看不到排队时簸箕摞着簸箕、人挤着人,讨论你家面白、他家面黑的场景。农村轧面条这一职业,也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哐哧哐哧”孤独的压面机仍在轰轰作响,我知道在脑海的某个角落,还回荡着儿时一起去轧面条的欢声笑语,还萦绕着我对乡村生活的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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