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珠江

没想到广州的冬天也如此萧瑟，出了火车站，便觉一切都被阴云笼罩着，近一年跌宕起伏，心惊肉跳的经历使出行变得压抑，走到空旷处，同行的人嚷着：这下能把口罩摘了吧，憋死了！但没放松几分钟，在公交车上又得严密地戴上，时时处处离不了口罩，大家便对它习以为常，仿佛戴眼镜，带手表一样自然，公交车上的广州女孩在口罩的掩映下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细腻，美得神秘精致，乘公交需完成两个动作，一是拿出手机刷公交卡，二是伸出胳膊配合司机测体温，大概测得太多了，稍有迟疑，司机便很不耐烦地催促。流水线一样地被测了体温，鱼贯的人群各个找到一个位置，安静地，肃穆地或坐或站，视线始终对着窗外，看不懂地看着，似乎在莫测，封闭的景况下，一切都是扑簌迷离的。

我们在海心沙码头下车，时间恰好够吃完饭去珠江夜游，在手机上搜附近美食，怀着猎奇的心情选了一家烧腊馆，看名字就是当地特色，我们按手机导航的指引拐来拐去，忽然惊奇地喊：那不是吗！不由感叹科技的强大：导航导得也太精准了吧，丝毫不差，相信它没错的。店里照样有疫情防控的相关提示：保持距离，不要长时间逗留等。我们对着那不得其解的菜单很茫然地点了一气，自己也不知道都点了什么，端上来便傻了眼，我点的那份名字花哨，其实不过是很粗糙的米饭，上面盖着两个煎鸡蛋，点缀着两棵青菜，味道偏甜，偏淡，竟然是凉的。虽然很不习惯，还是勉力地吃下去。

来到夜游的码头，人不多，显得冷清，萧条，疫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也有天气的原因，我们一一出示了健康码，被测了体温，才允许买票，对岸的广州塔在夜色中渐渐展现了旖旎的风华，我们纷纷对着它拍照，它不愧为“小蛮腰”，姿态的确挺婀娜，登塔是没时间了，留此存照很必要。游船检票时也需凭健康码，并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戴好口罩，保持距离，气氛森严，进入到船里，不仅是森严，而且有些诡异了，灯光暗淡，到处黑乎乎，迷迷离离的，工作人员悄悄引导我们在两侧的板凳上坐下，说先暂时坐这儿，一会儿还要上楼，正纳闷着，忽然听见当空有人晴天霹雳似的讲话，原来中央便是舞台，浓妆的演员直挺挺立在作为道具的红船架子上，一动不动，恍若假人，话音很响，但轰轰的听不真切，还没听出个头绪来，眼睁睁地见从楼梯上迅疾地走下一个人来，穿着蓝色的袍子，风度翩翩，长身玉立，超凡脱俗，此人走向中央，开始抑扬顿挫地讲话，声若洪钟，原来是一个剧中人，渐渐明白了一点剧情，似乎是一个世家小姐在过生日，请当地粤剧名角唱堂会，这是一个剧中剧，以歌剧的形式，描写粤剧的发展史，阐述演员，名角的奉献，牺牲精神。即便听不清他们激昂地说了些什么，唱了些什么，单是看他们的华服，妆容，就足够震撼了，更为刺激的是别具一格的观看方式，观众就在剧中，像是一个群众演员，身在场景中，融入进去，与演员，与背景道具，舞台呈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我们就站在演员身边看着他唱，与他们轮流交换场地，甚至能看见演员脸上厚厚的油彩，真有如梦似幻之感。随着剧情的推进，工作人员走到我们身边，轻轻提示：该上楼了，请上楼，我们又紧张，又兴奋地上楼，站到了刚才那位富家小姐的位置上。剧中有男主角乘船远去的情节，而我们却正在船中，两岸灯火与江水交相辉映，熠熠闪光，浩浩荡荡，一时不知我们在戏里，还是现实本就是一场戏，演员们鬼魅似的在船上钻来钻去，一改音乐与灯光下的神彩，显得疲惫，素淡。船靠岸，戏落幕，珠江夜游也结束了，终点又回到了起点，我们下船，新的一批游客兴致勃勃地上船了，一场大戏将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