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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03

2018-01-03

作者: 宫阙晴岚 | 来源:发表于2018-01-03 12:00 被阅读0次

    第二章 萧府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觉有一阵冷风拂过自己的面颊,随后又听见咣当一声轻响,似是关门之声,霎时惊醒,睁眼一瞧,发觉自己身处在一间极大的房中,身上包裹厚厚的锦被,原是躺在一张舒软的大床上。屋子中央生着炭火,炉炭火之上架着一只铜炉,一位鬓发斑白的老仆静默地坐在矮凳上,手摇蒲扇向炉中送风。

    我坐起身来,向那老仆叫道:“老伯。”那老仆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向我说道:“小兄弟,你醒啦。”我向他微微一笑,问道:“老伯,是你救了我的?”那老仆摇摇手道:你不是老朽所救,救你的另有其人,是我家老爷。昨日老爷回来的时候,见你晕倒在街上,所以就将你救了回来。

    我向他微微一笑,道:“你家老爷真好。对了,他在哪儿?我想向他当面致谢。”那老仆摇摇手,道:不用了,小兄弟。老爷现在不在府中,而且他要处理的事很多,不过他曾向老朽吩咐过,让老朽和巧娣好好的照料你。所以你在这儿不必拘礼。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好了。

    我抬头向他望了一眼,说道:“那…多谢了。”顿了一顿,问道:“不知老伯如何称呼?”那老仆微笑道:老朽刘福,是府中的管家,你可称呼老朽为福伯,今后遇到什么难事,你尽可找老朽。只要老朽力所能及,一定会帮忙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小兄弟,你说了这么多,老朽还不知道你是谁?我说道:我叫峤阳,是阳桥镇人氏。

    那老仆道:“阳桥镇?听说那里曾经出过瘟疫?”我点点头,说道:“不错,那里的确曾经出过瘟疫,所以峤阳才会逃难到西京。”那老仆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也很不容易…”我默默不语。

    过了半晌,我又问道:对了,峤阳还不知恩公尊名呢?刘福道:“我家老爷单姓萧,单字名华,自太宗在位时日以来,世代在朝中为仕,到老爷这一辈,已有五代了,算起来也很久远了。”忽然重拍了一下头,自言自语道:瞧我这记性,老朽差点忘了老爷交代的事。又朝门外喊道:“巧娣,巧娣…”

    不多时,只见一位中年的妇人走进屋中,凑近刘福的身前,说道:“福哥,你找我。”

    刘福点头道:“不错,老朽来介绍,这位小兄弟名叫峤阳,老爷见他流落街头有性命之虞,故将他暂作收留。这位是后厨的巧娣,你别看她比老朽年轻几岁,她的手艺却胜过老朽很多,做出的饭菜香甜可口,府中日常的上下饮食都是她在打理。”

    我忙向巧娣行礼,叫道:“大娘。”巧娣忙扶我起来,笑呵呵的说道:“峤阳小兄弟,不必客气。你有什么事尽可跟老身直说。”我向她微微一笑,半晌不语。这时只见刘福向我们二人微微一笑,对巧娣说道:“依老身看,这位小兄弟还没想到有什么事要吩咐你,不过老朽倒有一事要劳烦你了。”巧娣道:“福哥,有什么劳烦的,有什么事就说吧。”

    刘福捋了捋胡须,沉吟了半晌,笑道:“老爷说这个季节很容易染风寒,所以一早就叮嘱老朽去买些药材贴补府用,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时辰也不早了,老朽得去一趟药铺问方开药。所以老朽想让巧娣你代为照顾一下峤阳。”

    巧娣道:“福哥,你放心好了,你所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刘福道:“那好,巧娣,我走了。”

    巧娣道:“福哥,慢走。”刘福一笑,点头不语地出门而去。巧娣关好房门,走进房里,坐到床沿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禁惊讶道:“怎么还这么烫?难道你一直高烧不退?”

    我微微一笑,道:“大娘,我不清楚。”说着,又摇了摇头。

    巧娣轻叹一声,说道:“算了,你别说话,喝碗姜汤除去你体内的寒气。”

    我点了一下头。巧娣站起身来,走到桌旁,取下铜炉,倒了一碗姜汤,捧到我的跟前,说道:凉了就不好了。我昏沉了一宿,只觉喉头疼痛,见碗中盛着温热的姜汤,拿起咕噜咕噜地喝咽下去,不出片刻,已喝了个一干二净。喝过之后,拂手擦了擦嘴角,灿然一笑,说道:“多谢大娘。”

    巧娣关切的问道:“你要不要再喝一碗?”我轻挥一下手,说道:“我喝得很饱了,多谢了。”巧娣将碗放在桌上,给我盖好了被子,坐下身来向我,说道:“峤阳,你觉得怎么样?”

    我向她望了一眼,说道:“大娘,我好了很多,就是身体很热。”

    巧娣道:“不打紧的,喝过姜汤之后,你体内的热烧不会一时半刻退却。这样吧,你安心地睡觉,我不在这打搅你了,你要好好地静养,千万不要下地走动。”

    我躺在床上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巧娣轻轻地抬脚走了出去,倒退关好了门。房内一时安静下来。我打了一个呵欠,不知不觉之中又睡熟了。

    睡至半夜,我忽然间苏醒过来,我恍惚之中只听到房门外风声凛冽,阵阵咆哮。吹得门窗发出吱吱的响声。过了半晌,又听到有两人的步履之声,立时不敢再睡。揉眼清醒。

    只听得一人低声说道:“老爷,你终于回来了。”声音似曾听过,微微凝想,登时想起是那鬓发斑白的老仆刘福。跟着又听到一阵轻拂衣尘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问道:“府中有没有事?”刘福道:“老爷放心,府中平安无事。”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刘福道:“老爷,你今日出门这么久,有没有见到郡王?那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未能见到。”刘福劝慰道:“老爷你不必难过,你是郡王的叔公,陛下迟早会答应你去见郡王一面,老爷,你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

    那中年人道:“你不用宽慰老夫。皇上一向不准外臣跟皇子皇孙私下来往,更不准贵戚随随便便地出入皇宫。正所谓圣心难测,皇上最忌讳的事莫过于外戚跟皇子皇孙结交。只怕事与愿违,皇上他是不会恩准老夫去见郡王的。”

    刘福道:“老爷你用不着灰心,这次不准,说不定下一次皇上会恩准的。”只听那中年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顿了一顿,又道:“对了,那个小童醒来了吗?”

    刘福道:“那个小童曾经醒来一次,醒过一次,可是没过多久,不过又睡下了。”

    那中年人说道:“对了,那你有没有问清他的来历?”

    刘福道:“他说他叫峤阳,是阳峤镇人氏,他说阳峤镇现在闹瘟疫,而他的亲人不幸染上了重病,都过世了。后来他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跟着同乡沦落到了西京,便以乞讨为生,艰难度日,才能活到今日。”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怜。”

    只听刘福又问道:“老爷,请恕老奴多嘴,想请教老爷一件事?老奴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

    那中年人轻咳一声,问道:“什么事?”

    刘福问道:“对了,老爷,你瞧清撞他的那辆马车了吗?”

    那中年人道:“要是老夫没瞧错的话,应该是御用的马车。”刘福一听,不由地惊呆道:难道是皇宫中人?”那中年人又道:“这个老夫不太清楚,先别说这件事了,我想先见见那个小兄弟。“

    刘福嗯了一声,推开房门,回身恭候,向那中年中年人说道:“老爷,屋里太黑,你慢着点儿。说着,快步走到桌前,正欲掏出火折,点燃烛灯。”只听那中年人伸手轻挥一下,说道:“不必了,这小兄弟还在酣睡,我不想把他吵醒。”

    刘福应了一声:“是。”说罢,收起火折,躬身地侍立在一旁。

    那中年人走到床边,吩咐刘福搬了一把木椅,坐了下来,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好,这小兄弟的烧终于退去了。

    其时,我当即睁开眼来,问道:“你是这府中的老爷吗?”

    那中年人向刘福对望一眼,笑而不语。刘福道:“不错,这位正是我家的萧老爷。”

    我忙坐起身来,下床跪拜道:“多谢萧老爷的救命之恩。峤阳今生无以为报。”说着,俯身一拜。

    萧华走到我的跟前,扶我起身,说道:“峤阳请起。老夫只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你不必行此大礼。”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说道:“峤阳这条命是萧老爷所救,峤阳…峤阳今后愿做奴仆,听从萧老爷的吩咐。”

    萧华摇了摇头,道:“老夫不可以这样做。”我诧异大的问道:“为什么?”萧华道:“你要明白真正成为一个奴仆,就不会再有自由之身,一辈子只能供他人差遣,为之任劳任怨,不能有一丝倦怠。老夫虽然救过你性命,对你有恩,但是老夫不忍心你为奴受罪。”

    我低声道:“峤阳虽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过峤阳知道受人大恩,一定要知道报还。”

    萧华浅笑一声,说道:“说得好,做人始终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心。这样吧,老夫让你做老夫的书童,你就不用为奴了。”

    我奇道:“书童?”萧华道:“书童是给人研磨、写字的仆童,说着眼光向书桌一瞥。半晌过后,又问道:对了,你是不是不识字?我轻点了一下头。”

    萧华道:“不打紧的,老夫可以先教你识字,再教你写字。至于银两…每月六文钱?”

    我忙挥挥手,说道:“只要萧老爷肯收留雇钱峤阳宁肯不要。”

    萧华坐下身来,说道:“真是个乖孩子。对了,你是不是没吃饭?”转身吩咐刘福去后厨看看点儿吃的。我笑默不语。

    不一会儿,刘福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我忙起身坐回原处。那瓷碗上还放着一双朴素的木筷。他将粥放到我的跟前,道:“峤阳,粥好了,赶紧吃吧。”萧老爷也向我笑道:“吃吧,别凉了。”

    我听他把话说完,我方才拾起木筷大口得吃咽着。不一会儿,粥已经让我吃尽,只剩下光亮的空碗。

    萧华没有再说什么,临走时只是轻声吩咐刘福将那只空碗取走。

    二人出了屋外,刘福悄声道:“老爷,您真的要收留他?”

    萧华轻抚了一下胡须,凝视着他,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跟老夫说?你想说什么?不防直说。”

    刘福低首道:“老奴的心事总是瞒不过老爷,奴才听闻东市近来有骗子在那里招摇撞骗,且多数还是不知事的男童。”

    萧华向他微微一笑,道:“你是怀疑他是个骗子?”

    刘福微微地点了点头。

    萧华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放心。你不要看他年纪轻轻,但却很懂事明理。方才老夫与他一番交谈,他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绝不是心机阴沉的小兄弟,老夫相信他。”

    刘福点了一下头,应道:“那就好,老奴这就放心了。”

    二人来到正厅时,只见有两位公公侍立于殿中,一位瘦公公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包裹,另一位胖公公手持着圣旨。那胖公公见他们回来,走上前来,说道:“奴才是内务府的,前来传陛下的口谕。”

    萧华、刘福二人听后,忙俯身跪拜,那胖公公展开圣旨,正色地读道:“皇上圣谕:萧华十日后前往西海赴任节度使,钦此。”

    二人听那胖公公传述完圣谕,马上磕头叩拜道:“谢皇上。”萧华接过圣旨,二人方敢直立起身。

    那胖公公从那瘦公公的手中端过托盘,俯身说道:“萧大人,这是皇上赐予的受印,萧大人定要收好。”

    萧华亦是恭敬地接过,放在桌案上,又向那两位太监拱手一礼,道:“有劳公公。”

    那胖公公回礼道:“奴才要赶着回去复旨,告辞。”

    萧华、刘福送那两位公公走到厅口,萧华拱手道:请。那胖公公一笑,拂尘一挥,带着瘦公公便走了。

    那两位公公走后,萧华的心中甚是失落。刘福见他一脸愁容,忙劝慰道:“老爷,不必难过;来日方长,说不定下一次回京,老爷兴许就能见到广平郡王了。”

    萧华自叹道:“可是,还要等到下一次,难道见一面真的这么难吗?”

    刘福忙走上前去劝慰道:“老爷,不要再去想这儿不开心的事了。对了,老爷不是在回京之时跟奴才说过,不是很想去观音禅寺上柱香吗?老奴觉得后日是个吉日,不如奴才就陪着老爷去一趟观音禅寺进香吧。”

    萧华无可奈何的点了一下头,说道:“那也好。可惜,又不能在她的忌辰亲自拜祭了。”叹了一口气。别人虽不知萧华所说的她是指何人,但刘福却在心里清楚他说的正是他的表妹吴婉贞。

    萧家虽是名门,子嗣却一向单薄,本朝以来只一脉相传。不过到了萧华的祖父萧良这一代,家世略显兴旺。萧华的祖父萧良生有两子一女。长子萧龙,次子萧虎,幼女萧淑凤。后来这二子先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萧龙生有一子取名萧伯文,萧虎也生有一子,便是萧华。而萧良的幼女长大后也嫁到一户姓吴的人家为妇,生有一女,名叫吴婉贞。他们三人虽是堂兄妹,不过幼时经常在一起读书识字,所以他们三人的关系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比亲兄妹还要亲。长大之后,萧伯文和萧华一起同年考取功名,入官为仕,吴婉贞因才貌双全被正着入宫选秀,后来皇帝指婚给现在的太子的殿下为妃,生下一子取名李重孝,便是广平郡王。萧家也因此备获荣宠,一时飞黄腾达,大凉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天妒红颜,没过多久竟然离世而去。而萧伯文早在吴婉贞过世两年之前,便得了一场暴病,先一步而去。萧华受到接连打击,终于生了一场大病,在府中一连休养了三个多月方才康复。萧华自此之后,似是看透人世,觉得人生无常,祸福难料,便不再作成家的打算了。虽有媒婆上门做亲,也被他接二连三的拒之门外,一一打发走了。那些媒婆做媒不成,既少得了一大笔的说媒的酬劳,又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岂能善罢甘休?她们个个是说媒的好手,能将新娘说成天仙,那也能将俊美的新郎说成癞蛤蟆。她们明着不敢对萧华说三道四,便索性背后嚼起萧华的姻缘舌根,说了不少的坏话,让萧华失去了相亲的良缘。萧华却听而不闻,专心政务,为朝廷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官运亨通,竟然越做越大,一直升任为刺史。

    刘福是跟在萧华身边多年的老人了,知道萧华不论官越做越大,他的心里始终对广平郡王始终放不下。他更知道这次回京萧华早打定了主意要入宫探望广平王郡王,而今却事与愿违,却成为一桩泡影,心中也知萧华的心中是何样的失望难过。这时又听到萧华说到他的表妹吴婉贞,不禁也心生悲悯,温声劝慰道:“老爷你不必难过,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老爷一心为民、为国操劳政事,王妃泉下有知,决计不会怪你的。”萧华听了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 “还会有下次嘛?”刘福应道“一定会有的。”刘福苦笑一声,便不再说了。过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峤阳的身体好了吗?”刘福应道:“他已经好很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萧华道:“那就好,明日也带他一起吧。”刘福躬身道:“是,老爷,那老奴顺便就去准备了。”萧华向他挥了一下手,道:“好,你去吧。”

    话虽如此,不过一想到此次进京,既不能去探望广平王一眼,又不能去吴妃的坟前前去祭拜,心中还是未免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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