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归心似箭。
二十多年前, 我从我们小县城考到了太原的一所高中。每当到了快放寒假的时候,我总是提前一个星期就收拾好行李,满心期待着放假的那一天。记忆中,那一个星期虽然过得漫长,但是心情特别欢快,总觉得干什么都充满希望,连跑早操的步伐都是轻盈的。
记得高三那年的寒假放得特别晚,一直上课到腊月二十七。小年夜那天的晚自习,听着教室外面远处此起彼伏、久久回荡的鞭炮声,教室里一个个装模作样自习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萌生了同一颗似箭归心,大家的思绪早已随着鞭炮声跑回了各自的家乡,各自的家。
记得当时宿舍里有个同学记错了放假的日子,提前两天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当天晚上硬是和衣而睡,不愿意再把被子抖开。
当时,我们学校一到假期就安排校车把同学们送回各个地级市。记得每每到了放假那天的中午,学校院子里停满了一辆辆大客车,食堂里基本没有吃午餐的,大家都是飞奔着从教室跑到宿舍,拿了行李就上车。还有那些机灵的,上午上课的时候就把行李悄悄带到教室,一到下课,从教室直奔校车。
由于校车是坐满即走,同一个线路的车,抢不到第一辆的,就得等第二辆凑足了人再走。所以,光是飞奔去抢座位的场景,就非常热闹。估计那也是我经历地最早的“春运”了。
青年时,归心如绵。
后来上大学,离开了山西,到了山东烟台。
每次寒假回家,都要先从烟台坐火车到石家庄,然后再转车到太原,最后再从太原坐长途车回家。
每每到了快放寒假前的那一两周,总是要趁着没课的时候去逛街购物,张裕的三鞭酒、大润发超市的日本清酒、韩国真露,海鲜市场里的干扇贝柱、海米、冷冻虾仁,小商品市场里的套娃、珍珠项链,韩国城里的酒壶、打火机、指甲剪……这些东西都曾经以不同的组合塞满过我的行李箱。待到回家后,又变成了不同的礼物,被送给家人和亲朋。
那时候的归心,不似高中时代那么炽烈,而是绵长的,醇醇的,像是被酿过一样。
至今仍然怀念的,是抵达太原火车站,刚下火车时闻到的空气中满满的煤烟的气味。当时觉得,这就是家乡的气味,一点都不掺假。因为现在煤改,太原的冬天估计不会再有这样的气味。也许,那是我这辈子闻到的关于家乡最真实的气味。
那气味,就像是路过清徐时闻到的醋味、路过汾阳杏花村时闻到的酒味,酿过,醇醇的。
归心依然,归路迷。
在外地生活久了,在自己身上再也很难找到那么迫切、那么醇厚的归心了。
这几年,我妈一直在这边帮我看孩子。前段时间提前商量好了,过了小年她就给自己放假回老家去。我见她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收拾行李,那一瞬间,像极了高中时候的我。到了昨天晚上,她又塞了一个红包给妻子,说是给孩子的压岁钱,过年那天再打开,那一瞬间,像极了大学时候的我。
原来归心是一样的,会在不同的时候从不同的人身上以相同的形态表现出来。
晚上送她去火车站,送她进候车大厅,看着她过了安检回头看我,看着她站在扶梯上一直朝我摆手。很久没有远距离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瘦小了许多。一个瘦瘦小小的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背包,好像是一个学生。
我站在玻璃门外,像极了当年那个早早等候在校车停车点的她,像极了后来那个等候在长途车站门口的她。
看着她乘着扶梯到了候车厅的二楼,再次回头朝我摆手。我摆了摆手,鼻子一酸,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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