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也爱每日行着的路,也爱梦里的美满。但回味起来,梦醒时分的笑泪、庆幸不已、怅然若失和无尽向往仍可一一数过,至于梦的内容是什么倒已抛诸脑后,汇入时间的洪流,变得无甚价值了。
凌晨梦醒最有意味。
醒时是遥夜沉沉如水,偶听表针走动,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虫鸣,朦胧之间也像是虚幻的,要去分辨是梦还是真。
在黑暗里,头脑渐渐明晰,明了了所处之境,也明白适才一切是空。生出的是窃喜,仿似上苍已给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前路还很美好,天很快会亮,一切都有机会;生出的也是神伤,长久怀而不得的夙愿,便在刚刚静寂地实现,仿佛与愿望之间真的仅差一个黑暗而已。某个人的笑颜、向往的未来在一个空间相遇,随后又渐行渐远,直至看不清晰。
很快便忘记了悲或者欢,这感觉就像是秋晨的林岚。
见过早晨的林吗?秋日的早晨,从窗吹进的消散溽暑的清风却吹不尽那林上薄薄的纱。不落叶的林,坚劲的苍翠色被融成了温软的帷幔,铺展在楼群山水间。其余各处是浅浅淡淡的晕,独那一处苍翠欲滴的上头是烟云萦绕,好像独它一份承载了这天地的钟灵毓秀,承受了一份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梦。
它在太阳的到来中隐隐退却,从蓬瀛变回无奇的林海。看着这一幕变幻自然而然,梦境也在吃早饭,背单词间悄然模糊不清,辽远到只剩一团轮廓,只剩一种心情。
午觉醒来则更复杂。
午来休息不好,下午便疲乏,人也恹恹,心也慵慵。一来二去,中午午觉竟成了任务,许是欲速不达的道理,竟也难得一日赛过了一日。
于是考虑了耳塞、甜点、维C,又考虑了物理书、数学笔记。
几番无果也便释然。索性逆其道而行,不再寻令人昏沉的,反而去挑喜欢的《诗经》来读。一晌不多,读了一首便安然合书,闭眼去看那一场诗的故事。野有蔓草,天存小星,有姝静的女子,宛在水中央。甘棠、蒹葭柔柔地生长,风过处,吹来的是欢歌也是最澄澈的向往与期待。
竟便这样入梦。
这样的梦做不长,十分二十分便终结了。梦醒之时,则半忧半喜。喜则梦的存在宣示了睡着,忧则一觉未竟,便是咬了酸李子,酸到心里却又不愿释手。忧也真切,喜也浩荡喷薄,好像是夏天的到来。
夏天来时,没有什么讯息。几场干热风吹罢,紫薇花渐渐开起,榕树要小心地备着开放。可以欢欢喜喜地穿着单衣,一遍遍查看新生的叶与花。
而对于喜静的人而言,夏也足让人烦忧,再算上时而不时的疾风骤雨,真算是苦乐交织。鸟雀不止,蝉虫不息,孩子们也要跑上一跑。
曾经期待早晨一觉睡到自然醒,后来知确实难得了。不在于时间,而在于心思。因着要沉溺于其他更重,更繁或更抒怀的事,早晨的醒已被挤下了日程,不再是关注的向往的光亮。
它是北国之春,只是一阵春风的功夫,虽好,却难以觅到了。
又做许多许多奇伟瑰丽的梦,望着天,看看书,也能笑出声来。笑罢寻找到刚才看丢的那一行,白日梦也便醒了。梦醒,它是冬的青苗,虽覆在白雪下,却有蓬勃的朝气在生长。只消听一听风拂树枝的声响,也敢许下诺言。
这样数着,想着,然后便明了,梦是四季。
生命短暂,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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