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在傍晚的天色中四处乱飞。雁无痕骑着尾巴子家的自行车满地转悠。我爬上后架,像只猩猩迎着风“喔喔”地喊。风儿一见,跑来抓住我的肩,纵身一跳,双脚跨在后轮两侧的架子上,像只公鸡高兴地“喔喔”乱叫。
尾巴子见自家的自行车载满了人,“唉吔”叫了一声,钻到前面的横栏上坐下。灰锅赶来,见车身已满,仍不罢休,双手抓住龙头,纵身跨在前轮两侧的架子上。
此时,车身载着五人,像一头大象往前飞奔。前面有处下坡,坡面十分陡峭,似乎有意考验雁无痕的车技。雁无痕毫不犹豫,疾驰而下。只听耳边风声呜呜,众人齐声欢呼,紧接着又听嘎嘎嘎,哐哧哐哧……一连串的怪响,车身突然止住。众人来不及反应,就只见自行车像一头垂死的大象轰然倒地。大家顿时像被踢翻的水果摊上的水果,飞起又落下,惨叫连连。
我趴在地上,耳边听见雁无痕说了一句:“好!轮子绞成麻花了。”忙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瞧,见他手里端着一只8字形的轮胎正喃喃自语。再看旁边,自行车零件或弯或扭,散落一地。大家围拢过来,见此情形,都心中惴惴,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十分形象,又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尾巴子的爸爸嘴里嘀咕着:“这狗日们,这狗日们……”扛了自行车回去修理。雁无痕被伯伯叫了过去,臭骂一顿。果然是炒豆众人吃,炸锅一人事。骂完,雁无痕扭头冲我们郁闷地说:“以后再也不搭你们了。”
去红原家玩。KK搭着我,雁无痕搭着灰锅,在大路上你追我赶。KK的自行车不停地掉链子,蹬几圈就要下来修,蹬几圈就要下来修……我跟着急死了。
雁无痕的自行车也好不到哪儿去——脚踏板上的零件掉得只剩下了一根铁棍。骑着骑着连铁棍也蹬掉了。雁无痕正不知所措,灰锅说:“快,去旁边撇根树枝来当脚踏板!”
趁雁无痕下坡去撇树枝,KK搭好链条,飞快蹬到前面去了。我回头冲灰锅大笑。可惜还没高兴一会,咔擦一声,链条又掉了。KK急忙下来修理,雁无痕则踩着树枝脚踏板追上来。经过我们身边时,灰锅正欢呼,也是“咔嚓”一声,树枝被踩断了。见我们搭上链条,雁无痕来不及再去撇树枝,踩着连接脚踏板的那个曲柄就走……
姐姐先学会骑自行车。因够不上二八大杠的座包,只能在座包下面的三角形空间里骑。而且那个脚踏板还蹬不了一整圈,只能半圈半圈地蹬。相当需要技术。
荣誉都让姐姐给占了,爸妈都去表扬她,我怎么能忍?于是拼着摔了好多次跤,终于也学会了。
有年去麻饼镇玩,远远见一小孩,人还没有自行车高,却在三角形空间里蹬着一辆自行车,前面横栏上载着个小孩,后面架子上搭着个小孩,烟尘滚滚,风驰电掣。一个急拐弯,车身倾斜成一个危险的角度从我们身边绝尘而去。
我还替他们担心,却见前后载着的那两小孩都面容平静,神色淡然,似乎这是他们的日常操作,不值一提。我和红原看的都呆了,嘴里啧啧称奇。我心想:镇上的小孩好厉害。灰锅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难怪彪悍。
姐姐搭我去水饺家。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自行车链条掉了,修了半天无果,眼看着天渐渐黑下来,姐姐急得焦头烂额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我瞥见旁边草丛里有块墓碑,觉得这地方可能不吉利,就对姐姐说:“我晓得为么家修不好了。这地方不妥须子,要换个地方才搞得好。”姐姐没法,只得推着车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换了个地方,果然一修就好。
姐姐惊讶地问:“你呛啷晓得要换个地方修的,你是啷晓得的?那边为么家修不好,这边为么家一修就好?……”
我不想说是因为迷信的原因,便笑而不答。于是姐姐觉得我很神奇,小小年纪就掌握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以至于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我保持着某种无条件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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