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棵桂花树，就是那棵在月亮上常驻，不仅每日被嫦娥仙子懒懒依靠着还要被吴刚抡着斧子以健身的名义砍着玩的存在感还不如一只兔子的桂花树。

三百年前，在人间，一位灵秀的红衣小姑娘将我种在淮河边，我仍记得那位小姑娘的模样，约莫十四岁，一袭红衣，身姿绰约，眉目冷清，眉间一颗痣，眼神透着些许深沉，年纪虽不大却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

“等你长成参天大树，我就再来看你。”她摸着我的树叶，帮我浇了水，眼睛里流着光。

我对她的身份好奇得要命，奈何她将我种下后便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还好淮河边雨水充足，土地肥沃，我很快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甜甜的桂花香传遍淮河边的十里乡村，吸引了大批少年男女来我的枝叶下互相定情卿卿我我，久而久之，我便有了个外号——甜桂。

“小甜甜，你又在想什么呢？”嫦娥仙子香肩半露手持捣药棒靠坐在我的树根上，“一夜飞上九重霄，奈何思君君不知！”

嫦娥仙子每日除了思念她那英勇射日的夫君，还在日复一日坚持制作“后悔药”，她坚信我的树皮就是她的一味药引。照她的话说，“为何世上有长生不老药，却没有后悔药，我偏不信。”

“仙子，思念是什么味道？”我抖了抖树冠，花瓣尽数掉落在仙子身上。

“苦的，但也是甜的。小甜甜，你可有思念的人？”仙子此时却来了精神，抚摸着我的树皮，“不如告诉我，我帮你去跟月老说说，解了你的红绳，也解了你这相思之苦。”

“我连喜欢都不知道是什么，又何来姻缘？”

我苦笑着，可能我喜欢过一个人，但那个人却连我的存在都不知。

二、

三百年前。

我厌烦了每日只能呆在淮河边目睹他们的海誓山盟，我厌烦了每日面对着这不变的风景，吹着不变的风，品尝不变的露水。我厌烦一成不变，想要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那个红衣小姑娘，她许诺过的，等我长成参天大树时便来看我，为何没来？

听土地爷爷说，只要我诚心修仙，不出一百年，我便可以修得灵识，那时我就可以脱离身体，乘着灵识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闭上眼睛闭上耳朵，每日诚心修仙，吸收天地精气。

“你看，这甜桂怎么突然枯黄了？”

“是啊，好可惜啊......”

我知道我的树干已经枯萎，树叶掉落，十月份也不再开花，但是我的树根蓬勃蜿蜒，深入地底。不过五十年，我就可以感受到树根中蕴藏的蓬勃生机。

“甜桂啊甜桂，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成功了，那个小姑娘可能也不在人世了，凡人的寿命啊，也就几十年！”是土地爷爷的声音。

“我不管，我只要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够了......”

终于有一天，我的树根破土而出，我见到了阳光，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枝干重新长出树叶，开出了白色的香甜的桂花。我乘着幻化的灵识，尽管那只是虚无缥缈的灵气，但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乘着风，我飘至雨塘村，盘旋在村口，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忽的听到一阵哀乐，我便毫不犹豫冲向那哀乐传来的地方——却是祠堂。

我获得自由的那一天，她离开人世，而我那时还不懂得悲伤。

透过那层棺木我看到的确实是她，跟少时的她几乎一模一样，眉眼如初，气质清冷，我想，要不是她闭着双眼，我看到的依旧会是那双深沉的眼睛吧。

那个走在棺材旁边驼着背咳嗽不止的老人，是她的丈夫吗？

三、

一百年过去，我已经可以幻化成人身来去自如。我仍在寻她，哪怕她已经历经轮回，但我相信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

我正盘坐在山洞中，运用灵识跟月老——一个看上去实在是很年轻的少年，对话。

“你帮我找一找一百年前的那个红衣女子。”

“哎呀！我每日不仅要牵线搭桥，还要抽空剪断孽缘，还要帮嫦娥仙子看好她跟后羿那根快要断了的姻缘线，现在还要帮你找人，你当我是万能的啊？”

“一壶甜桂酿。”

“两壶。”

“成交。”

“你呀，全身上下也就这甜桂酿能当筹码了......找到了。小甜甜，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哈！”月老拨了一下满屋的红线，偷偷瞄了我一眼，“你说的那红衣女子，早已有良缘，且跟她那位命中注定是四世的姻缘，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姻缘。”月老一边理着满手杂乱的红线，一边觑着我的脸色。

“这样吗？如此甚好，甚好......”

我忘了我是怎么收回灵识的，也忘了给月老送去甜桂酿，但我还是要去见想一见她，哪怕只一面。

可谁知，只是那一面，我的心便无法再收回来。

我用了整整两百年的时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历经重重艰险磨难，最终跟她的命中注定走在一起。我的心里除了心疼，还有一处始终酸酸的，那又是什么滋味？

第一世，她名殷如霜，乃官宦世家独女，素爱那一袭红衣。奈何家族没落，她孤身一人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担，向天子请求带领军队出征战场，求取功名。

他名杜天华，是新兵中的一员，战争残酷至斯，人人自身难保，他却对她一见钟情，毫无迟疑用肉身替她挡住那只划破天际的破军箭。

幸而箭尖微偏，与心脏只差丝毫。战争结束后，她一边替他遍寻名医，一边受封成为将军，担任起护国重任，身体日渐消瘦，精神也大不如前，告老还乡后两人便在雨塘村日日相守。而那时我在淮河，潜心修仙，不问世事，只等她还诺。

第二世，她名锦夏，是医馆的盛名医女，凭着一手从小修习的医术妙手回春。他名陆止川，出世时便身体孱弱，咳喘不止，怕是上一世就留下的病根子。

她与他青梅竹马，耗费半生心血也未能将他治好，眼见着他身体每况日下，整日愁眉不展。幸好有一位医馆帮工有那百年桂树的桂皮，可温脾胃，暖肝肾，医女千恩万谢借来那桂皮，他的病情也终于好转。但那个医馆帮工，却再没出现过，如消失了一般。

第三世，她名幻昭，是西域派来和亲的公主，心高气傲，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般艳丽且只可远观。他名李允，是天朝即将即位的太子，手握一国军权。

我本以为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历经艰险就可以长相厮守，但为何他们成婚后便互相冷落，为何他要背着她攻打西域，为何她要背着他刺杀天子。

我不懂人类，不懂为何相爱的人还会彼此伤害。幸好太子身边有一个贴身侍卫，一边说服太子不要赶尽杀绝，一边假传命令保护太子妃......

“月老，你给人牵的都是什么红绳？这样的混账姻缘连我都不想要！”我再也看不下去了，飞身入苍穹，找到月老的红绳阁，将月老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哎哎，小心着点，别踩着人家的红线！”月老打了个哈欠，眼底露出浓重的黑眼圈，“我说小甜甜，你一个外人，为何总揪着他们俩不放。况且这四世姻缘本就难得的，若是如普通姻缘一般顺风顺水，到最后啊 ，也难免落得其中一人孤独终老的下场。这世事嘛，就是如此，何来完美？”

被月老一说，我脸色更不好了。“喏，上次欠你的甜桂酿。”我从怀中掏出两壶亲手酿的酒，还未打开酒塞，酒香味便充斥着整个红绳阁。

“得亏你还记着，隔了两百年了，我还以为你伤心欲绝将这事忘了呢！”月老腆着脸凑上来，将手中的红绳丢在一边。我将酒壶扔给他，转身去查看她的下一世姻缘，却见我自己的红绳飘在半空中，孤零零的没有另一头。

月老见我愣在原地，顺着我的眼神看了看，叹了口气，“神仙啊，是没有姻缘的。”

“嗯，我知道。”

我陪月老整整喝了两个时辰，喝完了八瓶甜桂酿。我头脑晕乎乎的，只看见月老起身摇摇晃晃走着，将我的红绳跟另一条红绳打了个结......怕是我脑子醉糊涂了吧？

四、

不知为何，醒来时我正躺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太阳穴突突地疼，月老这是灌了我多少壶甜桂酿，改日要找他算账去。

我刚打算抬起手揉太阳穴，发现有些不对劲——我的双手被麻绳绑着根本无法动弹。

“大哥，这小子长得甚是眉清目秀，一看就是那大户人家的少爷，不如放出消息，找找是哪户人家的公子爷，哥们几个大赚一笔。”

我微微偏头，桌子旁围着一圈长的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壮汉，人人额头上系着一根青色的发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字，“青”。

为首的估计就是那位坐在正中间浓眉大眼正在喝茶的壮汉。“混账！我们青匪向来是光明正大地打劫，何时做过这等子偷鸡摸狗的行当！”

“好一个光明正大。”我心里笑着，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拿我怎么办。

他们正商量着，突然房间门被踹开了，却也不见有人进来，几个人面色紧张，用手握住刀柄准备随时迎战。

“难不成还有人英雄救美？”我暗笑。

我偷偷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卧姿，准备看一场好戏。修仙后我对凡人越来越感兴趣，虽说有些时候他们的行为总是让我很困惑，但我却很是乐意学习揣测并加以模仿。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阵风杂夹着几根红羽短箭从门外呼啸着飞进屋子，几个壮汉倒是灵活，身子一矮便躲过去，只有一个微胖的矮个子男人没来得及躲避，被短箭削掉了一层头皮。

“得亏个子矮，不然小命难保。”我笑着，咂了咂舌。

我的眼神还没来得及移开，就见一袭红衣飘来，结结实实盖住了我的脸。满眼的红，我顿时想起了那个在淮河边亲手将我种下的小姑娘。失去了看戏的资格，我便老老实实闭上眼睛细细闻着那红衣上散发的味道，白芷、薄荷、陈皮、栀子，还有甜桂！

我睁开眼睛，心脏跳动地比任何时候还要快。

是她！是她吗？

我运转起体内灵力，用灵气将红衣的一角掀开，屋子内双方打斗正酣，地上七零八落横着几具尸体，青匪一派十几人如今只剩四人还在顽强抵抗，一个红色身影灵巧得出乎我的意料，粗略看去只能看到红色的影子。正当我想换个姿势细细观察时，红衣女子却出声了。

“当年你青匪屠我全村，如今我便要灭你满门！”

“你到底是何人？”匪头喘着粗气堪堪应对着女子翻飞的剑气。

“哼，伤天害理的事儿做多了，连我都不记得了？那你可还记得雨塘村？”

匪头闷哼了一声，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跪倒在地，像是腹部受了伤。“你莫非就是那个，江湖中传说的红瑶？”

我还没听个究竟，眼睛突然明亮起来，我眯着眼适应着光亮，越是想看清她的模样越是看不清，急地我额头多了一层汗。

“看样子你没有被吓到，看的津津有味。原是怕你吓着，才脱下外衣将你护着，没想到你竟是掀开衣角来偷看。”她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往外走，声音冷清但却很悦耳。

“我......”

“不谢。”她甩下这么一句，剑入鞘，转身便走。

五、

“姑娘，”她没理我，我加重了语气，“红姑娘！”

“何事？”她一脸的不耐烦，回过头。看她的装束，应该是行走江湖之人，我搜寻着在人间三百年的记忆，这行走江湖之人最重感情和义气，虽然外表冷峻内心却最为善良。

“红姑娘，小生素日体弱多病，且无依无靠，若是还遇到如那群匪徒一般凶神恶煞之人，怕是九条命也不够我死的，还请您带着我，护我一条小命。”我双手作揖，尽量表现得弱不禁风。

“看你打扮，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她倒是眼尖。

我也不知为何自己跟月老正喝着酒就下了凡间，我努力搜索着喝醉之前的记忆。对了！红绳！难不成月老偷偷把我的红绳跟她的接在一起？

我把脖子上戴着的玉坠偷偷塞进里衣。“我也只剩下身上这点家当了，还请姑娘务必救我一命。”我摆出沉痛的表情，月老小儿还挺仗义，给了我一副不错的皮囊，饶是铁石心肠此时估计都会被我感化。

“别跟着我。”

我石化在原地......

六、

作为一棵桂花树，我最大的能耐没别的，就是耐心。想当年我可以一动不动待在淮河边潜心修仙一百五十年，如今我怎么可能输给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你怎么还跟着我？”她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说玩笑话，拉着一脑门子汗的我坐在一棵树下，“跟着我行走江湖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刀光剑影，我怕伤着你。”

“我不怕。”我笑着盯着她的眼睛。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里面流着光，比人间的琥珀还要漂亮，她的模样跟那个三百年前的红衣小女孩不断重叠，我突然有些恍惚。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陪着她了。无论她走到哪里，我都能第一时间护着她，保她此生无忧，不用跟她那个命中注定用历尽世间险恶的代价换来一世相守。

“我若是去刀山火海，你也跟着我吗？”

有一天她正在收拾包裹，突然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认真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当然。”我咧嘴一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笑起来脸上的线条都柔和起来，整个人也更灵动，一袭红衣飘飘，比嫦娥仙子还要美上几分。这莫非就是凡人所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晚上，我们随便找了个小驿站住下。由于盘缠不够，且她不愿让我典当我脖子上的那个玉坠，我们只好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凑合。夜深了，她在床上睡得很深，我就靠在床边借着月色看她。

怕是几百年也看不够吧！我笑着，手指轻轻触碰到她的嘴角，三百年，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她，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这个赐予我生命和力量的女孩儿，如今完好无损地在我面前。

“你别走！”她的眉头忽的皱起来，嘴里嘟囔着什么，手也不安分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

清晨。我正打算去街上买些吃的回来，红瑶突然叫住我。

“阿桂，昨晚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红瑶揉着眉心，拉着我坐下。

虽然我很不想她记得，也很不想让她告诉我，但我还是乖乖坐在她身边。“什么梦，说来听听。”

“梦里我一直狂奔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魆魆的小道，身边有好多人经过，有个人一直陪着我，但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好像穿着铠甲，又好像是一身素衣，最后竟然变成了黄袍......”

我没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就连在梦中，她也还记得她的命中注定吗？

七、

“月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灵识飘在月老的红绳阁中，居高临下看着他。

“哎呀呀，小甜甜，你真是吓我一跳。那天你喝醉了非要下凡去找她，我拦都拦不住，这也不能怪我啊对吧？至于她的第四世姻缘，马上就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干扰凡人的姻缘，可是要历天劫的。”

我第一次看见月老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天劫？那是什么？”

“别问，问了就是一个字，痛苦万分。”

我刚想提醒月老这是四个字儿，红瑶就把我从假寐中摇醒。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将食指放在我嘴唇，“嘘，有情况。”

那是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红瑶蹲在我身前，手紧紧扣着剑鞘。月色从窗外照进小屋，反射到窗户纸上，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外鬼鬼祟祟移动。

红瑶身子向前倾，我拉着她的胳膊。“别怕”她回过头笑了笑，“怕就蒙住眼睛，我定保你安然无恙。”

“我不怕。”

话音刚落，驿站的门如薄纸般被门外的鬼影一刀劈开，红瑶身子一倾剑光一闪，只看见两把剑的剑刃交错，火星四溅，在这黑暗中格外刺眼。我有些心急，怕红瑶被那黑衣人伤着，一挥手将红烛点着，屋内顿时亮了起来，两人的打斗也慢下来。

红瑶退回我身边。“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剑收回剑鞘，“你不是扬言要灭我满门吗？我等了你好久，也没等到你来灭了我，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下巴，被红烛照着，分外白皙。

“青匪？”

“怎么，连我青渊都不认识，还扬言要灭我满门？”

青渊......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这时店小二慌慌张张跑过来，“客官，您，没事吧？”店小二扫了一眼屋子，脸上倒是没有丝毫惊讶，见怪不怪，“没事儿的话，这门，和这碎了一地的桌椅杯盏，可都是要赔的。”我和红瑶对视了一眼，将对方眼中的窘迫和无奈看得一清二楚。

店小二将算盘打得哗哗作响，“初步算了一下，这总共大约二十两银子，您看？”店小二环视着屋子，一时之间倒是分不清谁能赔这个钱，索性抱着算盘看戏。

“若无事，我便改日再来找你比划。”青渊将黑色袍子一挥，开窗准备逃跑。

“等等，”红瑶眼疾手快，扯住袍子的一角，“怎么，这就走啊，这门可是你劈坏的，还有这桌子，也是你踹的。你可别告诉我，堂堂青匪头子，不会连二十两也没有吧？”

青渊将袍子掀开，此时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我和红瑶都是一顿。太像了。像那个替她挡箭的杜天华，像那个孱弱苍白的陆止川，像那个心思深沉的李允。

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青渊，那不是她原本的第四世的命中注定吗？我脑子有些乱，呆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倒是红瑶，惊讶过后只剩好奇，“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八、

“我说这位姑娘，你这搭讪方式也太烂俗了吧！为了让我赔钱，你就这么，这么，臭不要脸！”青渊将黑色袍子脱下后，露出白色的里衣，此时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与文绉绉的书生有几分相似。

我看见店小二偷偷翻了个白眼，“几位客官，要是没钱就直说，本店提供洗碗偿债服务。”作为一个神仙，我敢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被凡人鄙视。要不是不能滥用仙术，此时我早就幻化出几百两银子了。

于是，我，一个神仙，红瑶，一个江湖知名人士，青渊，青匪老大，三个人挤在一间极小的厨房洗碗，我不时有一种小屋装不下我们的感觉。

“哎，青渊，你不是很能抢吗？大街上那么多人，你随随便便就可以抢来几十两银子。”红瑶正拿清水淋着盘子，嘴角带着一丝挑衅的笑。

“我青匪向来只劫富济贫，银子早就给那些穷苦老百姓送去了，身上哪有多出来的银子？”青渊额头上覆着一层汗，他正拿手去擦，忽的想起自己手上都是油，深深叹了一口气。

“哦？好一个劫富济贫，当年你屠我全村，怎么，忘了？”红瑶一想到当年的惨祸就生气，手上的力道顿时大了些，打碎了一个盘子。

“不是我做的。”青渊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红瑶，只甩下这么一句就没了后文。

“敢做不敢当是吧？”又摔了一个盘子。

“不是我。”青渊此时也来了火气，两人对视着，这个气氛我再默默低着头干活也有些不合适，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个，两位要不去外面聊聊，屋子小，打坏什么东西可是又要赔了......”

“哼！”两人此时倒是默契得很，纷纷转过头去继续干活，我干笑着，心中一阵苦涩。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月老将我的红绳与她的连在一起，原来她的良配，此时就站在她面前，两人不打不相识，且门当户对......

正当我瞎想一气之时，红瑶拍了拍我的头。“阿桂，想什么呢？”

既如此，罢了，我就帮她最后一回。“我在想，青渊公子不像是谎话连篇之人，既然他说不是他干的，肯定就是另有缘由，”我踱着步，走到青渊面前，“何不说说，解了红瑶姑娘的心结？”

青渊微微转过身子，直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把我看透，我脸上只一派云淡风轻。“我当初成立青匪，原只是想着劫富济贫，但没想到名声越来越大后，突然多了许多自称青匪的无赖之徒，他们打家劫舍，打着的却是青匪的名号。”

青渊转向红瑶，她此时已了然，脸上却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那你如何证明当年我们村不是你屠的？”

“姑娘你如此花容月貌，气质非凡，我青某若当年就遇到你，为何不把你押了去当压寨夫人？”

“你......无赖！”

九、

我站在一里外的一棵桂花树上，遥遥望着那驿站，红瑶跟青渊正为了打碎几个盘子的事儿争吵不休。

我笑了笑，红绳乱乱绕，缘分却不曾乱过，哪怕一次。

九天苍穹。

“你当真想好了？”月老惊得将红绳打了个死结。

“嗯，这世事，我也算参破了，我看那月亮挺好的，有美人儿，有壮汉，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兔儿，倒也不会寂寞。”我笑着，帮月老将那打了死结的红绳解开。

“你可知道，若是去了那里，可是几千年都出不来了，那里是囚禁嫦娥仙子的天牢！”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没有去看她的下一世姻缘，心中虽有万分牵挂，但这缘分，却不是我想要就能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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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是一篇完完全全虐男主的小说，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