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生活在一个越来越“文凭化”的时代,文凭已经成为进入这个复杂运转的社会体系、参与社会竞争的最主要的能力或资质凭证,就像身份证是社会居民的合法身份凭证一样。
文凭化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个运转良好的社会体系需要行之有效的规则制度保障其顺畅、高效运转,一名社会公民要在这样的社会体系里参与竞争,并按其社会贡献获得收入,享受社会公共产品和服务,总需要有某种形式的让社会认可的资质凭证。
而今天世界上通行的文凭制度就是一种相对公平合理的、“标准化”的能力考核制度,文凭制度可以说是人类现代文明的重要成果和标志之一。
问题是,如果文凭越来越成为唯一的能力或资质凭证,就会形成“文凭的专政”。事实上,我们正在走向文凭专政的时代,没有文凭加持,就越来越有被社会边缘化的危险。
所以,当代人从小就陷入了文凭的竞争,为了文凭而学习,为了文凭而竞争。至于这种以文凭为导向的学习和竞争模式会不会培育出真正的个人竞争力,似乎没有人操心劳神,我们更需要担心的是没有一纸半张文凭,将来在这个文凭化的社会上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曾在网上看到一张图片,一所高中的毕业生高考前在教学楼上集体撕书抛书,场面壮观震撼。
舆论普遍将之解读为学生在高考前释放压力的一种过激行为。其实,这样的行为更是被压抑的情绪和欲望的集体释放,又何尝不是一场青春的示威和反抗!
这些学子们抛却了不知多少花季年华的娱乐时光来刷题背书,还不是为了考上大学?那些刷过的题、背过的书既然已经完成了其历史使命,当然就被“报复性”抛却了。
如果为了考试而学习,为了文凭而读书,一朝考完大学,一朝文凭在手,还会有多少人将读书学习作为爱好和追求?那些刷过的题、背过的书、修过的课,又有多少能变成真正的学识和竞争力,又有多少保留的价值?被抛被撕当然就在所难免了。
文凭的专政导致“内卷化”的社会竞争,其必然结果是,社会的价值观和成功观越来越趋向于单一化,成功的途径变得越来越唯一而拥挤。
文凭的专政在社会上形成了文凭崇拜。文凭变成了一种个人身份,是衡量个人能力和市场价值的主要尺度,是进入社会序列的凭证;名校文凭更是人们汲汲以求的身份奢侈品,让拥有者享尽名牌效应带来的竞争优势,是通向成功道路的通行证。
想要另辟蹊径,则要付出一般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令人心动的offer》第二季中,那位斯坦福毕业的“海归”青年,恨不得浑身上下都印上斯坦福的标签,被网友吐槽。其对名校头衔的炫耀、对名校身份的痴迷,让人看了怎一个笑字了得!
文凭崇拜让我们当代人陷入了文凭竞争的巨大压力,孩子们从小就要陷入“踩踏式”竞争,孩子的竞争压力更是家长的竞争压力,弄得家长也苦不堪言。
所幸现在开始有了逆流的声音,在社会上引发了广泛回响,有知名作家学者开始大声疾呼要“坚信自己的孩子会长成一个普通人”,宣称自己的孩子“正在势不可挡地成为普通人”,不强迫自己的孩子精通“十八般武艺”,不强迫孩子成为学霸,让孩子快快乐乐的做好自己。
善哉斯言!

02
文凭的专政在社会上既形成了文凭崇拜,又形成了学历歧视。
即便是高学历人士,如果第一学历不是“211”和“985”学历,都会面临着就业歧视,更何况大量低学历的人士,其遭遇的就业歧视更是可想而知。
学历歧视让大量低学历人士被社会边缘化,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失败者。
学历歧视不仅危害社会风气,妨碍社会公平,对当代社会的成功观、价值观也会产生消极影响。
藏族青年丁真凭借阳光帅气的脸庞、纯真清澈的目光走红网络,成为其家乡的形象大使。不料却引起了一众“直男”的愤怒。
有人为自己十年寒窗却不如人家一张脸而忿忿不平,一一列出自己熟悉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药物知识和外语能力,说自己为了“一张文凭”如何苦读,然而所有这些都不如人家一张脸!
呼应者众,集体发泄对这个“价值观扭曲”的世界的愤怒。
这一众嘲笑丁真是“文盲放牛娃”、抨击这个世界的直男们却不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的价值观被扭曲了,其思想深受文凭主义毒害却不自知。
这就是拿自己为了考文凭而学习的那些“无用”的知识来示威抗议,认为文凭就是身份,文凭就等同于市场价值,等同于能力,有了文凭就该得到社会的认可,就该出人头地。
而不想想,你十年寒窗为了一张文凭学来的那些知识,除了能帮助你考取文凭之外,还能帮你做什么。
其实你为了考文凭而刷题背书学来的那些知识,构不成你的与众不同,构不成你的竞争力。大家都往一条道上挤,去踩踏式竞争,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机会出人头地?
从这一众“有知无识”的直男的愤怒中就看得出来,真正构成个人竞争力的东西,比如见识境界,很遗憾,靠刷题背书是学不来的。
更不要说与众不同的个人特质和魅力 --- 这些往往构成一个人的核心竞争力,又岂能是刷题背书能刷来背来的?
这些仇视这个价值观扭曲的世界的人恰恰是心存学历歧视的偏见,不能理解在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上努力的样子可以是千姿百态,每一种努力的样子都很美,都值得点赞喝彩。
所以,我们应该为丁真现象欢呼,丁真现象让我们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另一种努力的样子,还有别样的人生路径,通向别样的人生风景。

03
学历歧视的社会风气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但是我们每一个有社会责任感有良知的公民至少可以反躬自问,我们是不是抛却了学历歧视的偏见,用“无差别心”来看待这个世界,用赞赏的目光看待每一个热爱生活努力生活的人。
林清玄在散文《所有的比较都是执着》中,对努力生活的人表达了由衷的赞美。
他和孩子在市井中看到卖各色食物的小贩们魔术般轻快优美熟练的动作,他告诉孩子“爸爸比不上炸油条的人”、“爸爸比不上包饺子的人”、“爸爸比不上削水果的人”。
这不是自我否定的消极心态,而是对自我渺小的欣喜的觉悟,是包容的同情心,是对生命满怀信心的积极的人生态度。
林清玄感叹:“若没有整个市井的护持,我们连吃一套烧饼油条都成问题呀!”
今年的新冠疫情一度扰乱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除了白衣天使们冒着生命危险奋战在抗疫一线,保卫着我们的生命安全外,在我们居家隔离期间,还有像清洁工、外卖送货骑手、超市工作人员等千千万万生活一线工作者冒着风险,保障着我们每一天的日常生活。
没有他们的坚守,没有他们的护持,我们连过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
新冠疫情让我们重新认识了这些平时容易被忽视的普通人的社会价值。
其实我们不需要常怀感恩之心,只要能放下“比较”的执念,抛却差别心和优越感,用欣赏的眼光看别人努力的样子,用惊奇的眼光看这个平凡而又精彩的世界,我们自然就会修得平常心,获得快乐生活的真谛。
这样我们也就有了对生命的信心,也就有了改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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