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感

      回老家半个月，吃了想念很久的家乡菜，见了许久未见的亲人朋友，体会了浓浓的年味。在特别热闹中有时又觉得特别孤独，尤其这几天换了个村庄待，心里竟五味杂陈。

  村庄虽靠近武汉市区不远，但这里农村竟比较落后，让我想起了老家的九十年代。这里人们节衣缩食，甚至不敢消费，而原因竟是不肯外出也不肯在家耕种，一批人已经跟社会脱节了，停留在饿不死就可以的阶段，这个村庄游荡着一批五十岁左右的闲散人员，每天吃喝外就是家长里短，让我很是吃惊。我惊讶于他们已经跟土地失去联系却又不曾离开村庄。就像一棵树已经拔起了却没挪走还放在土地边上，那么要如何存在？想想我也曾把根扎在农村土地里，后来经过努力拔根离开故乡，挪到了大家眼里好的地方，不用跟风吹日晒的日子打交道，不用一生纠缠于贫穷无法自拔，是件庆幸的事，可后来就像别人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其实移栽后也是有诸多不适应，快二十年过去了，一天天老去时对人们说的乡愁竟有了感触，回不去的故乡，融不进的城市，这就是很多跟我一样的人的命运。回乡是安慰自己的胃，是找回曾经苦乐的痕迹，是跟自己心灵的对话，也是鼓励自己再坚持的强心剂。外面也会累，回乡却也不适，你的胃惦记家乡菜，可你的胃也已经适应异乡的风土，如我这般想吃辣却吃了各种上火痛苦，只好放弃，那么故乡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他们必定当我是个客人，事实也就是个客人，村庄里家长里短不知道，耕种之事一无所知，除了简单的几句寒暄我竟只能对着亲人傻笑。这并不比我在外面融不进异乡的生活带来的悲凉感少一分。也曾幻想等我老了我再把自己的根移到农村土地里，可我发现也许这更困难，在我听见他们大声讲话我想逃避，当他们开心麻将或扑克我想逃避，当他们乱扔烟头乱吐痰我很不适，当他们离开我家我几遍的拖地，我连一起吃饭有时都不适，我感觉自己有病。我不是想加入吗？可我真的做不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开始想念异乡的生活，整洁有序，安静自由。                                            回乡半个月，我有时在楼上一呆竟一天，我怕外面的一切。当我逼着自己去村里转悠，我看到了破旧的老房子，比这更让人心酸的是村里老人的样子，我不敢用手机拍他们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幽怨的眼神。他们子孙住大房子他们住旁边小黑屋，他们子孙说笑他却一旁遭冷落，只能听录音机或者面无表情的枯坐。拄着拐杖艰难挪步后面跟着一只狗陪伴，看着让人想哭。晚年竟是这幅样子？这样的处境让我以后怎敢老去？他们像活着的幽灵偶尔出现在村里，但似乎很多人已经当他们不存在了，这是多可怕的事，我已经不愿意再面对老人了，我不知该怎么跟他们说话，能给的也许只是小红包想说的保重却说不出口。最好的办法只剩逃离了。村庄令我更惊奇的事是装上了广播，早晚定时播放新闻，感觉立马回到了孩提时代，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村里广播，家家小广播，很是热闹，如今沉寂的村庄突然又装上了广播，这到底是为了让大家跟上时代还是因为村庄太死气沉沉？觉得这村庄让人压抑，幸好我远离村里多数人，我的家在田野里，几乎与村人隔绝开来，这样我每天的尴尬少了许多。可我又能干什么？除了吃饭睡觉，只能上网和一遍遍拖地。欢喜可以与人分享，内心的疑惑与悲凉只能自己消化，谁不是在人前笑着说起那些令自己痛哭过的过往？回乡得到亲人朋友的鼓励，自然能更有勇气面对生活的烦恼，可那些漂泊无依的灵魂谁能帮你安放？又将如何安放？这世间，真的有很多孤魂野鬼，游荡在乡村，也游走在灯红酒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