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娶亲

里有徐姓友，素豪饮者也。一夕驱车赴友人约，夜半始归，野径幽曲，殊少人烟，唯秋虫隐隐，寒星数点而已。徐故海量，虽微醺，酒意洽阑，怡然未有他色。至一处，恍惚若有集会，鼓乐喧然，磷火如昼。徐忆此中绝无村舍人家，况夜深如斯，何至乃尔。方讶然间，忽数人突至车前，服饰悉如外人，首一老者，鲐背鹤发，前语之曰：“僻壤穷乡，久不逢生人，适小儿辈新娶，知君海量，能屈饮一杯否？”徐知乡俗无婚娶以夜者，遂惕惕不能答。长者复请之，又不言，乃怒，愤而挝其舷，尚数之不止。徐乃悟其必所谓鬼娶亲者，惑之断无生理。大惧，竟不知如何。久而乃忆尝闻长者言，唯厉声诟詈可解云。试为之，果然鼓乐磷火、挝车嚎哭之属，一时并没。柳翳河畔，荒冢林林，唯鬼火如荧，随风沉浮而已。及神定，但觉股栗如筛，冷汗浃衣，毛发历历可数。或曰徐不复夜饮云。

中秋日，余至姑家，姑丈语之甚悉，度其非妄言者，故略记之以俟志怪者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