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张远,今年大概有二十五岁,我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同学朋友,就连这个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
因为我是个罪犯,还是罪大恶极的那种。不过在这个人权高于一切的时代,我成功的活了下来,但我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被清零。
作为一个空白人,活着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没有资本,没有学历,没有人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只能从事最低级,最不需要脑力的工作。即使这样,当我拿出带有特殊标记的身份证时,经理和他的下属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虽然我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上的排挤,工作上他们对我也很客气,不过却没有人愿意在工作之外和我多说一句话。仿佛我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如何我都翻不过去的墙。
我很讨厌这种环境,但也一直都在默默忍受着,因为在我的大脑深处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记忆。
每天晚上,当我半梦半醒时,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个女人,她有一头长发,眼精也是亮闪闪的,即使是在昏暗的巷子里也能看清。而我就站在她的身前,用一把匕首将她逼在墙壁上,待她将身上的钱财都交到我的手上后,在她的胸口捅了两个血洞,鲜血像一条溪流从被她用手挡住的血洞中汩汩流出。
女子慢慢的倒在了脚下的血泊中,原本亮闪闪的双眼也变得空洞,好像没有了眼珠,空无一物一般。
最后,这幅可怕的场景像被暂停的影片一样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仿佛女子在用那双空洞的双眼凝视着我,直到我在一声叫喊中醒来,这幅画面方才消散。
我不知道那个被我杀害的女人是谁,也许我杀的人远不止她一个。或许留下这段记忆就是为了证明我是一个罪人,以致于让我消除对这个社会的怨恨。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变向的惩罚,虽然我的肉体是自由的,但精神却被关进了监狱,活着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赎罪。我不在理会任何异样的目光,像机器人一样本能的工作,像白纸一样孤零零的活着。
对我来说,生命中唯一有点色彩的地方就是回家后,浏览一个由空白人所构建的论坛,在那个论坛里,我看着,那些空白人所分享的故事,看着那些和自己的经历相似却又不同的故事,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亲切感,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
2
我本打算像这样苟且的过完一生,却没想到人生的转机来的那么突然。
那是一家破旧的饭馆,我也是在工作好久之后才知道的,在去过一次之后便成为了那里的长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食物的价钱很便宜。
来这里吃饭的人地位都很低,素质更低。唯一与这个饭馆不相称的就是漂亮的女服务员,但让我诧异的确是此人的容貌和记忆中那个被我刺死的人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样的亮闪闪。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她走到我的身边用温柔的声音说了声你好我才反应过来,在梦里是没有这么温馨的一幕的。
也正是如此,当她受到客人的骚扰后,我才会挺身而出,那一次我让她的眼睛变得暗淡,这一次我要守护她的明亮。
从此以后,每次我去饭馆,她对我都会多出一份温暖的微笑。直到今天,当我点完餐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低头小声问我,“今晚能不能和她一起看场电影?”我下意识的点头,见我答应,她轻轻的说了一句,“下班等我”后,便像只小鸟一样飞快离去。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生先提出的,可直到电影结束我还是像一块木头一样。和她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最终下定决心,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想骗你,我是一个空白人,我什么也没有,曾经还犯过罪。”
说完这些,我低下头,不敢对视她的目光,握住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不过却被她一把抓住。“我不在乎。”
“什么?”我突然抬起了头,像是听错了一般,瞪大了双眼注视着她。
“我不在乎。”她大声的说道,似乎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让我们从新开始吧。”
“好。”我郑重的答应她。
3
我的女朋友叫小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也曾怀疑过她是否也是一个空白人。
虽然我自己就是一个空白人,但在我的心里一直把空白人当做一种卑劣和肮脏的标志,就像一种特殊的情结,虽然我可以接受自身的一切肮脏,可被宽容的对象变成他人时,这种宽容就会荡然无存。每当我看见一个空白人,便会认定他曾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这种感觉随着我和小池的交往越深,变得越根深蒂固。在以前,我只要醒过来噩梦就会结束,可现在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梦里那双空洞的眼睛,更加真实的凝视着我。
小池也曾问过我作了什么梦,我只能摇头不语。如此再三,当最初的火花熄灭后,小池仅丢下一句“也许我们都需要静静”后,便带着她的行李离去。
小池离开后,除了伤心,我还感觉到了一种重获自由的畅快感,屋子里少了她的身影虽然有些寂寞,但也少了份压抑。
我又打开了那个由空白人组建的论坛,和小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打开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原本冷清的论坛突然活跃起来,注册人数居然比一个月之前多了数倍。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论坛的置顶帖子,发帖的内容居然是教空白人如何找回自己的记忆。
我大致扫了几眼,帖子的内容大致是讲述,人的记忆是不能被删去的,只要被掩盖起来,只要我们找到刺激记忆的那个点,所有的记忆便都会恢复,而打开记忆的那把钥匙就藏在每个空白人所在的市医院里。
在帖子的下方的回复中,有人质疑楼主的理论是否科学,也有人表明空白人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找回记忆只会危害社会,但马上有人反驳,有些罪犯可能只是金融犯罪,或是被人栽赃陷害,盖棺定论是不可取的。
将电脑关闭后,我的情绪并没有沉淀下来,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空白人是承担之前那个人所犯下的一切罪过的生命,既然这样,为何不让那个罪孽深重的人重新活过来,让他亲自去面对他所种下的恶果,也让我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并从中得到解脱。
4
按照手机上的路线,我来到了本市的医院,记忆保管库是一个很重要的部门,有着严密的安保系统。我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摸清了他的运行原理,在一个月圆之夜,我成功的潜入进去,在连续的突破了两道安全门之后,进入了中央控制室。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洗去我的记忆,我相信我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
中央控制室里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带着黑框眼镜,当我冲来的时候,迅速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一手拿着铁棍,另一只手拿着枪对着他,“我要取回自己的记忆,请你配合。”
中年男子举起双手,做出放弃抵抗的姿态,“你想好了,是记忆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闭嘴。”我抬起铁棍对着他的肚子打了一下,“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中年男子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慢慢的站起身来令我走进了记忆保管库。
在记忆保管库的一台电脑旁,中年男子让我输入了指纹,随后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编码“2333。”
中年男子走到保险柜前面输入自己的指纹,然后打开柜门,让我意外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高科技装备,只是一张信封。
中年男子将信封递给我,我将右手的铁棍放下,左手的枪依然对着他。
我将信封拆开,翻看着里面的资料,后背上开始渗出冷汗。“你只是一个克隆体,存在的目的就是给创造你的本体提供底排斥反应的器官。但很遗憾,你的本体出现了意外,在一次旅行中不幸坠机而亡。”
根据法案,你在你的本体死亡后,在法律效应上,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为了让你更好的活下去,我们为你植入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你相信自己是因犯了重罪而被删除记忆的空白人。
据我们了解,你的本体生前有很多的女朋友,但在本体死后,所有人都拒绝为你提供编造记忆所需要的影像,最后我们根据一个叫做小池的志愿者提供的影像为你编造了这段记忆。
“怎么会这样?”我拿着白纸的手开始发抖,连上面的字也看不清了,真正的现实和我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小池。”我张开发干的嘴唇,轻轻的叫了一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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