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多是在冬天过春节回老家一次,而这次却是在炎热的夏天。转眼半月过去了,仿佛是昨日启程回的老家,今日却已风尘仆仆的返回来。
在老家的日子里,孩子身上不但出了许多痱子,还被蚊虫叮咬。尽管如此,他仍然很开心;因为老家可以爬山,可以逮"lao gu dong"(金蝉);可以喂牛、逗狗、捉瓢虫……还有奶奶做的饭好吃,尤其胡辣汤;并说明年暑假还要再回来。我感到欣慰 。虽然母亲每日都会叨叨这个叨叨那个,莫名其秒地大发雷霆,连她的孙子。
回家的日子里,正值逮金蝉的时候。家紧挨着山,山上的梯田因为年轻的村民去外打工,或者搬进城里住,只剩下老人孩子,留点好种的地,其余大多种成了梧桐树,而梧桐树下的地里,一到晚上便钻出许多金蝉。村子路旁的小商店做这个生意;收一个六毛钱,然后再卖给商贩,商贩再卖给餐厅,听说一斤八九十。一到晚上,人们不顾闷热,各人去各家的地里,撑着加工过的拾金蝉的长杆,打着LED手电,山坡上下灯光闪烁,时不时听到孩子开心的喊叫:"这里有一个,快过来呀!……快点!快点!……"就这样一直到夜里十点左右。地块大的,人手多的家里竟能逮上二三百个。这还没完,第二天一早,就又去拾金蝉壳,因为那是一味中药,一斤五六十……
父母七十多岁,身体还算康健,种了一亩左右的田,喂了一头牛。父母自然也不示弱,早晨母亲六点半把饭做好,喊我起来喂牛,便和父亲一起拾金蝉壳,一直到九点多回来。
我和孩子早吃过了,便倒出来数:"一对,二对,三对……"孩子开心地夸着母亲:"奶奶,你今天又比爷爷拾的多!"
母亲不但不开心,反而朝向父亲数落到:"你爷爷走的比我还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拾(捡)了?!"
父亲费劲解释着,我便悄悄拉一下孩子,瞪他一眼,他便笑着不再作声。
到了晚上,孩子还要一块去。然而他去了两晚,每次天一黑下来,许是害怕,便哀求我回家。所以母亲略有不快地说:"你待在家吧!让你爸陪你,又热又有蚊子!"
我便在客厅地上铺上一张竹席,一块躺下,关掉灯,打开吊扇,但也不凉快,身上仍旧出汗,因为扇的是热风,不过没有蚊子。家里有一台老式自带天线的电视,收不上几个台,没有动画片,他自然不看。只是过一阵子就问道:"爷爷奶奶怎么还不回来啊?……我想奶奶肯定拾的多……"然后没等到回来便睡着了。
我便静静地等他们回来,然后听到狗叫,我知道他们回来了。母亲先把她逮的金蝉倒到水盆里数完,再捡到大可乐瓶里,然后再把父亲逮的倒到水盆里数完,也捡到大可乐瓶里,最后让父亲立即提到小商店里卖掉。因为担心金蝉背上一旦破口,人家就不收了,而每次父亲回来总会提回来一两个,母亲便不快地埋怨:"咋又有几个不要?数的时候还沉在水里呢!"父亲便顶上一句:"那谁知道?!人家倒到水里,有几个就飘起来……"母亲不依不饶:"你咋不走快点!……"
母亲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就像孩子一样任性,心里有一点不快就要发泄出来。哥嫂虽然在不远的城里生活,每次回来也渐渐不在家过夜了;除了嫁得不远的两个姐姐隔段时间买点东西回来看看就走,家里就剩她和父亲;而父亲常常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顶撞她几句,然后默不作声。作为小儿子,可能我的待遇好些,这些年回去,基本不说我。只是在将要离开的时候,开始莫名其妙地找我的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即便我早就意识到她这是舍不得我走,但仍会不由自主地顶撞她,她便躺上床不吃饭,一边埋怨一边哭,然后我就陪个不是,哄着她把饭吃掉之后就又好了。临走的两天,看到家里好吃的这个,想到我能用到的那个,硬要我带走…… 经过一天一夜的坐车,中午到的家,我立即往老家打电话报平安。母亲不等我说些安慰的话,便责怪我:"孩子爱吃月饼,你买那么多月饼,咋不带走?你看我竟也忘记了……"我笑着说:"我也忘了,你们吃吧!……以后不要啥事都放心上,少生点气,对身体不好……"孩子接上电话开心地说:"奶奶!过年我们就回去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手机免提开着,我听见母亲孩子般认真地说:"中!中!"
电话挂掉,我鼻子酸酸的。早些年我一直认为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现在却在外地落地生根,不能随随便便就回去,如今父母年纪大了,我却不能守着,仍要尝受分离的苦;而母亲依然满怀希望的盼着,盼着……
2019.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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