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白是我的发小。
我们俩一个村子的,我家在村南,她家在村北,按说小孩子家,两家离得远,互相是不熟悉的;但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母亲去村里磨面时带着我,她母亲带着她也去磨面,我们在磨坊相遇。两位母亲是一个村子的乡邻,彼此熟悉,曲曲折折还有点远房亲戚关系,于是我俩自然而然玩在一起,等到母亲们磨完面要各自回家了,我们两个孩子,早已经成为一见钟情的好朋友。
那时候,农村集体劳动多,有些人家没有人看孩子,大人就顺手把小孩带到了地里。我母亲几次见她母亲带着她,后来经过沟通,大人们上工时,她就被送到我家里,由我的祖母连着我一块照看。用母亲的话说,放一只羊是放,放两只羊也是放,两只羊放到一起,互相有个照看,也可以做个伴。祖母还能腾出手来,做做家务。
于是从那时起,我俩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玩伴,过一段时间,她就被母亲急匆匆的送到我家来,交代给我的祖母,两位母亲说说笑笑的一块上工走了,我们好像再也没有成为她们的思想负担,相反,她们因为孩子有了伴而安心了许多。
那时候的老白,也就是说童年的老白,并不叫老白,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白利花。
母亲上工的日子,我和利花在院子里,尽情地玩着,做着小姑娘爱做的各种游戏,我们在杏树下捉蝴蝶,找蚂蚁,用收集来的落花过家家学做饭,拿一块花布学洗衣服,用祖母种的指甲花染指甲,虽然弄得满手都是红的,糟蹋的指甲花洒了一地,但祖母从来也不会说我们。她总是在院子里忙着晒豆子,晒玉米,缝衣服,补袜子,里里外外忙碌个不停,全家人的吃饭穿衣都是她的事。需要穿针的时候,还叫我俩帮忙呢。
有时候,母亲们从地里回来,会给我们带一些好吃的,都是地里的野味,夏天的覆盆子,红透了,上面一层薄薄的绒毛,被母亲小心地盛在草帽里,害怕挤烂了。偶尔还有蓝色的,现在知道蓝色的不是覆盆子,而是蓝莓,放进嘴里,一股甜甜的味道。
秋天会是几个熟透了的柿子,或者一把毛栗子,几个红苹果,依然还是盛在帽子里。每次吃这些东西,都是我和利花最幸福的时刻。吃完了,抹抹嘴,还要砸吧一会儿回味回味。
2
快乐的童年,就在我们无数个悠闲消磨的日子里,一日日远去了。地里的麦子割了又种,种了又割,玉米也一季一季的成熟收获。我和利花长大了,被送进了学校的门,坐在了教室里。
那时候,我们村里的学校,被称为“戴帽中学”,我们稀里糊涂的,根本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学校像我们一样,也需要戴帽子。在这样的懵懂无知中,度过了好几年。好在教我们的老师,都是村里的,跟父母很相熟,也从来不说我们。这几年里唯一有一件不好的事,那就是利花的父亲去世了,她的母亲带着她,又嫁人了,嫁给我们同村的一个木匠,还给她生了个小妹妹。
小学五年级时,我们一群小男孩小女孩,如同被南山而来的风一夜之间吹熟的麦子一般,一瞬间长大懂事了,很快有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意识。也不难想象,农村的孩子,家长都忙着在地里劳动,回到家的教育少之又少,全部都交给了学校;学校里的老师,和我们的父母一样,也操心家里的农活呢。又有谁真正意义上的教育过我们呢?
成熟意识的觉醒,促使我们很快划分为男女两大阵营,女生空前团结起来,绝不跟男生玩,包括多说一句话,说白了,害怕男生欺负我们。男生们一天灰溜溜的,见了女生,远远的躲着走。
然后就是起外号。我们觉得自己长大了,叫各自的名字,比如:利花,小玲,卫红,有些太幼稚,而且我们有活动时叫名字,很容易被男生发现,于是迅速根据各自的特点,起好了外号,有的是自己起的,有的是别人起的,利花顺理成章的被称为“老白”。
她那时大约十二岁,个头很低,她妈妈因为孩子多,图省事,早把她的小辫子剪了,留着很短的剪发头。继父家有两个男孩子,都比她大几岁,于是她经常穿着哥哥们的旧衣服,一色男式的四个兜的上衣,打着补丁的裤子,男孩的鞋子,老远看起来,俨然就是个男孩子。仔细想想,大约就是从那时起,她被叫作了“老白”,在我们所有人眼里,成了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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