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智障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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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年的时候，除了上幼儿园之外，闲暇时间并不多，星期天通常都有大人带着，所以我很少和附近的小伙伴们玩。

但是，大家都住在一个老房区里，有的孩子彼此的父辈甚至祖辈也大多是认识的。即使很少在一起玩，也能混个脸熟吧。

如今，我还能记得其中的一个孩子。他比我们要大几岁，那时候我还没上小学，他大约有十岁以上的年纪吧，只不过，和别的孩子不同的是，他是个智障。

他长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面色粉红，头发浓密，有点自然卷，嘴唇上已经有了一些黑黑的绒毛了，说话含糊不清，也还勉强能让人听懂。在我的印象中，他经常穿一件白色的跨栏背心，圆滚滚的胳膊像鲜藕一样。

他和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们站在一起，明显地要高出一头。

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却是一个黝黑、瘦削、精明的少年。

他不上学，通常整个白天都会在家附近这一带游逛，遇到小孩子就在一起玩，俨然成了这一带的孩子王。

我很少和他在一起玩，但是印象深刻的却有那么一回。

那是一个平日的下午，我并没有去上幼儿园。是什么原因我记不住了，总之肯定不是生病了，而且，在家里也闲得实在太无聊了，只好出去和附近的小伙伴们一起玩。

我下了楼，就遇见了他。还有几个小孩也和他在一起玩，但是并不多，可能那天别的孩子都上幼儿园和上学去了吧。

我们玩了一会。玩的什么游戏我记不住了，大家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他出了个主意，带我们去掏垃圾箱玩。

当年我们那老房区，每隔两、三栋楼的楼下，就有一个垃圾箱。那时候的垃圾箱和现在的不同，是固定式的，用砖和水泥砌成一个梯台形状，上面的正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口，下面有一个小铁门。人们从上面的口扔垃圾，环卫工人打开下面的门，把垃圾掏出来，装上推车运走。

那位智障玩伴带头，我们来到一个垃圾箱前面。他探着头向里面看了看，然后把胳膊从上面的口伸了进去，掏里面的垃圾。

有的小孩子也凑了过去，翻着他掏出来的垃圾。

我觉得那很脏，并没有动手，只是好奇地跟在后面看着。

天哪！我们竟然发现了“宝贝”——好多扑克牌——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扑克牌呢！

大家从垃圾中把这些扑克牌都拣了出来，又整理了一下，都交到他的手里。

那些扑克牌还不是很脏，牌上印的不是什么方片、梅花、黑桃之类的，每张牌上都是一个古装人物的画像，大多拿着刀枪棍棒，还写着绰号和名字呢。

原来这是一套《水浒传》一百零八将的人物扑克。

那时候我虽然还没上学，却已经认识一些字了。他就把扑克牌拿过来，一张一张地问我，这些人物都叫什么名字。

我就一张一张地念给他听。

我当时却没记住任何一个人物的名字，我只记住了一张画像，那个人拿着一面盾牌，盾牌上还插满了尖刀。

拣来的扑克终究凑不成一副，也许正是这样，原来的主人才忍痛把它们扔掉的吧。我们互相传着，看来看去，很快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又去了别的地方玩。一边走，一边把这些扑克牌扔了一路。

我上小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一起玩过。但是在家里趴着窗台，经常能看到他和一茬又一茬的小孩子在一起玩。

后来，我的年龄渐长，读过了《水浒传》的原著，也看过几种一百零八将的画像，知道了我当年记住的那张扑克牌上的人物，应该是飞天大圣李衮。

再后来，渐渐地没有了那位玩伴的消息。

直到前些年，我家原来住的老房区新建回迁了，看到了一些多年未见的老邻居，可是并没有看到他。

他终于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