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ri Nisargadatta Maharaj《Pointers from Nisargadatta Maharaj 》
尼萨伽达塔马哈拉奇尊者《来自马哈拉奇的棒喝》
中文翻译整理:心灯一盏照彻明
9.You are Rama, I am Rama你是罗摩,我是罗摩
不同类型的人们,跑来见马哈拉奇,带着不同的动机意图。通常马哈拉奇会要求一个新来的拜访者对他自己做一番自我介绍---他的家庭背景,他做什么生意或者从事什么职业,对灵性问题产生兴趣有多长时间,修行了何种成就法门,他跑来拜访的特别动机和缘起。马哈拉奇的意思,很明显,是去探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方法来帮助每一个来访的人,并且与此同时,这样的交谈也会使在场的其他来访者获得启发。
绝大多数来访者都会简述他们的基本情况,其中很多人都说,他们读过马哈拉奇的书“I AM THAT”,并从此就渴望坐在他身边聆听他的教导。每次听到这样一说,马哈拉奇就会微笑着点头致意。如果任何人想要问一些特别的问题,马哈拉奇就会请他坐的更近一些,以便使得交谈更轻松容易一些。那些不问问题的来访者,就被嘱咐去坐在更靠后的位置。
有一次讲会刚要开始,此时有两个中年的绅士迈步走进来,向马哈拉奇致敬行礼之后,就坐了下来。其中一个告诉马哈拉奇,他是一个政府高官,他对灵性问题并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他跑来这里,只是想引荐他的弟弟,他弟弟对灵性问题有着极深的兴趣。在引荐了和他同来的弟弟之后,这位官员就离开了。
接着,这位仁兄接过话题,并且告诉马哈拉奇,他曾有一位上师,跟随上师很多年,但是这位上师已经去世了。他从上师那儿得到一个咒语,并且被嘱以尽可能的时刻反复吟诵,这就是最好的成就法门,他就按照他上师的吩咐和要求去做。他说他现在已经达到某种阶段,他相信所有一切都是罗摩(Rama),同时“罗摩”就在所有一切事物之中,他通过这个成就法已经达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平静喜乐”。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架势和口气,就好像为了他面前的这些听众们的利益,包括马哈拉奇的利益,正在为他们宣说一个伟大的神谕。在这番话说完之后,他环顾四周,试图去看看他讲的这些,给听众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效果。然后,带着一个自满和洋洋自得的神情,坐下来,闭上眼,沾沾自喜起来。
*rama: 上帝的化身,一个有形具体的上帝;罗摩被神格化为毗湿奴,成为毗湿奴的三大化身之一,尤指他的第七次化身。
马哈拉奇,沉默不语,安静的听着这一切,但常来的熟悉马哈拉奇的人看出来,在他的眼睛里闪耀出一道活跃机智的亮光,马哈拉奇要求这个来访者能否谦逊一点,如果这来访者,他能够谦逊一点,那对他一定有助益。这位绅士,无可奈何的摆了摆右臂,来作为回应,并且说他不想从任何人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他跑来见马哈拉奇,只是因为有几个人逼着他来参加马哈拉奇的讲会,哪怕就来一次---于是他就来了!
马哈拉奇问这个来访者,他修这个成就法,有某种特别的动机和意图吗?他期望从这个成就法门里获得什么,达成什么?
来访者:
当我打坐时,我常常见到我热爱的上主"罗摩"(Rama)现身,我完全沉浸在这个无比幸福的境界里。
马哈拉奇:
那么,当你没打坐的时候呢?
V: 我忆念这上主,并且在所有每个人每件事物中看到他。
马哈拉奇带着一个游戏戏谑的表情听着这回答,在他的双眸里又一次闪过那熟悉的机智活泼的亮光。我们这些常来的,熟悉的人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因为这机智的亮光一闪,常常是马哈拉奇那些妙语连珠的俏皮话就要来了,他有时用这些玩笑来打压那些假大空的傲慢虚伪,摧破白日梦的幻想。他的话张嘴就来,脱口而出。
M: 你觉得“罗摩”是什么?
V:我不明白这问题。罗摩就是罗摩。
M:
当你看到我里面有罗摩,一条狗里面有罗摩,一朵花里有罗摩,那你觉得这“罗摩”究竟是什么呢?你看到的“罗摩”究竟长得什么样?是他的那个传统世俗上的姿势(POSE) 吗?肩膀上背着弓,还有插满箭的箭筒?
V: (困惑的表情)是的,我觉的是。
M: 某个人在烈日暴晒下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然后能在一片树荫下休息,那微风带来凉爽,喝上一点清凉的水,享受这休憩中的“安宁和喜悦”,这感受和在你打坐并且看到罗摩现身时所感受到的那份“安宁和喜悦”是一样的吗?
V: 你真的不能这样比,因为一个是物质世界里的,而另一个,我要说,那是内心精神境界和灵魂方面的。
M: 不管怎样吧,你的成就法门,是否使得你对你的真正本质,你的本来面目有了一个完全清晰的认知呢?
V: 这样一个讨论,有什么用啊? “罗摩”是神,上帝! 我只是一个匮乏低贱的人,臣服在了“罗摩”脚下。
M:
臣服,它本身是一个极好的并且是有效的成就法门。但是,我们必须完全清楚的了解,“臣服”它真正的内涵,真正的指向,尽管它本身是一个“分离”的概念。你知道吗?那罗摩,尽管一生下来就是一个王子,但是也只是和你一样的普通人,还没“变”成“神”,直到他及时的接受了瓦西斯塔尊者的教导,把那些深刻的认知传授给他。那么瓦西斯塔尊者,给年轻的罗摩传授了什么,教导他什么呢?难道不是“本我智慧”(Atma-Jnana)吗?对自我的认知和了解,对一个人真正本质和本来面目的了解吗?我建议你,把你多年来,网罗的所有这些虚幻不实的想法和观念统统丢掉,并且从你自己的本质,从你自身开始,去认清你自己。沿着下面这样的思路去专心思惟:我的真正本质是什么,我的真实本性是什么?我与生俱来并且始终保持不变的“本钱”是什么?时时刻刻忠实的并且依然如故的和我在一起,时刻令我知道我在的“本钱”是什么?生命力(Prana)和赋予我“存在感”的意识知觉,这两者伴随着这个“身体-构造”,我是怎么捕获,并跟踪,占有这身体构造的呢?这一切会持续多久?在这身体显现之先,“我”是什么?在这个身体崩溃瓦解之后,“我”是什么?谁是那个真正“出生”并且会“死去”的?“我”是什么?把罗摩从一个人类转为一个“神”的,恰恰就是对这些问题的认知和了悟。
此时,那来访者已认识到,有个东西,对“成就法”有着极大的渴望和欲求,在他修成就法的过程中,竟然从没对他努力追求灵性的动机,以及灵性探索的最终目的,给予严肃认真的思考和审视。他自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开悟的人,而此时他放下了自命不凡的傲慢架势,非常恭敬的请求马哈拉奇准许他,在孟买停留的几天时间里再次拜访。马哈拉奇亲切的告诉他,他想要再来拜访,那么他的真诚和热情,就是必须的全部许可。
10.Images in Imagination想象中的映像
在讲会中,讨论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主题,马哈拉奇看上去总是很恰当的围绕“主题线路”来问答。无论何时,只要某人提出的问题偏离了主题,马哈拉奇都会坚决,但是温和的把偏离的,无关于主题的问题排除掉,然后拉回到原本的讨论主题上。尽管如此,马哈拉奇有时不得不短暂离开房间去处理些事情,有一次,马哈拉奇离开后,有了这样一个短暂的中间休息,某个人开始谈论起那天早上的报纸新闻里,占据头版的某个政客。这个人说,他亲身见过那个政客,那是个自大傲慢,气势凌人的家伙。另一个人立刻对此反驳,声称被谈起的这个人是一个优美的绅士,背后说他坏话是恶意诽谤。于是两个人争吵起来,此时正巧,马哈拉奇回来了,两个人这才沉默下来。
马哈拉奇感觉到这个突然的静默,问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当他被告知刚才所发生的争论,他立刻被逗笑了。他静静的坐了片刻,然后开始讲起来。在两种评判意见中,为什么会有这样悬殊的差别?他问道。因为评价是通过某个“个体”的视角和立场所形成的,而不是全面的觉察和整体的审视。对同一个人的两种印象都是用“观看者”的个人想象来营造的,两个评判完全都是这两人用各自“思维想象”所涂抹塑造出来的产物,从根本上讲都和那“对象”无关,换句话说,对“同一人”的两种形象塑造,完全是来自他们两个人各自设想和期望的那个人---“应该是”的样子。这样的形象塑造涂抹,马哈拉奇说,是二元的区分评判在起作用---“我”和“另一个人”。这实际上就是所谓的“原罪”,二元性--“我”和“他人”---是枷锁。假如有解脱的话(实质上不存在任何被限制和界限障碍和束缚的个体,“个体”并非真实存在物),实际上的解脱是释放了这个“我”和“他人”的二元观念。必须停止概念化的评判---也即,把各种事物当成分离在“我”之外的客体,然后把注意力反转回到本来面目的内省上。马哈拉奇要求我们去“倒转”我们的注意力,去返回婴儿状态,去仔细深思,在这个“身体-心智”复合体被“出生”之前我们是什么,这样就会停止对其它事物,其它人,时时刻刻的“概念妄想”,从而完全卷入“思维推测想象”中去。
就在此时,一个拜访者说:“是啊,马哈拉奇,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意思。这种概念化的思维看上去完全扭曲,并且在一个人有意识的人生里(内心说话声)狂吠不止,但是一个人怎么远离这个绵延不绝的,持续的概念妄想呢?” 马哈拉奇凝视着这个提问者,然后几乎就在那个“马拉提”语的翻译,还没翻译完这个问题之前,马哈拉奇就明白了:“你完全没听懂!你根本就没能理解我的所指;如果你听懂了,你这问题就不会冒出来。”
他进一步解释物化(客观化)的过程。不管你的感官它觉察到什么,无论你的心智它诠释思议着什么,都只是在意识内的,表面现象的显现,被“空间-时间”所延展,并且被物化(客观化)为一个世界,一个具有认知能力的所谓“客体”(也即所谓的“你”)把这个世界当做分离在他之外的独立存在。这就全弄错了:在这样一个进程中,感知观念是不完整的(分离的)。从完全的完整一体去“全观”,不用个体的思维心智,那是分离割裂的,从内心深处审视,从本来源头去观看---不要从显现出的现象上,那只看到表相,而是从一切的本源源头去看。那么,也只有如此,才会是一个全观,准确无误的观察,完整的领会。马哈拉奇总结说,他所讲过的东西是极其重要的并且必须仔细沉思,完全彻底的审视清楚,这不是口头上那么一说,不只是嘴上的功夫。
11. The Play Goes On游戏继续进行,戏剧继续上演
尽管看上去可能很令人惊讶,但是马哈拉奇是一个杰出的演员。他的容貌是变化的可塑的,而且他有一双大大的,传神的眼睛。当陈述一个小故事或者讲说某个话题时,他的容貌就会自发的自然而然的配合他的言辞和动作。他的演讲发音清晰,并且当他讲述时他常使用各种手势。现场去听他连比划带动作示意的洪亮声音,和去听磁带录音是完全不同的。他真是个实力派明星。
某天早上,在听众之中有一个知名的欧洲演员。马哈拉奇正在解释,一个人的自我印象并不如实,也不可靠;它时刻在随着环境境遇的变化而持续的变化着。马哈拉奇审视这普遍的全部人生轨迹来描述着一个人在自我印象上的变化,在婴儿时期,吮吸着奶水就不再想要别的什么了;到了少年,伴随青春期的身体发育,有了去征服世界的抱负;然后变成一个失恋的男人,继而为了家庭的责任带着厌倦去打工赚钱来养家糊口维持生计,最后成了病弱衰老的人,连张开他的嘴都困难,甚至完全失去了对身体功能的控制,瘫痪在床。哪个是真实的你?这些不同的自我印象中,哪个是你?马哈拉奇问道。
马哈拉奇的叙述方式是用活灵活现的身体动作和声音效果来配合他描述的不同的人生阶段。这完全就是戏剧小品的表演!我们带着无言的赞叹听着他讲,然而那专业演员是大吃一惊。马哈拉奇说的马拉第语,事实上他一句也没听懂,但是他说,“我以前从没看到过如此精彩的表演”,他只是结合表演来理解。就在这著名演员吃惊的时候,马哈拉奇带着淘气的目光,对这演员说:“我是一个好演员,对吧?不过,我正在指向什么,你有没真正弄明白?我这个小品表演所意指的,我知道你已经领会到了。但是现在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我能做的极小部分。这整个宇宙就是我的舞台。我不只是扮演,而且我还设计建造舞台和设备道具;我写剧本并且是指导演员们表演的导演。是的,这无法计数的人,无法计数的各式各样的人物角色,全都是我一个人扮演着的---并且,更有甚者,这场戏剧表演秀永无尽头,永无终止!这剧本,这脚本是时时刻刻接连不断的被写出来,各种各样的新角色正在持续的被构想出来,各种新的场景模板,各种故事背景的设定值被建立起来,以便支持大量的不同的形势,处境局面和情景状态。难道我不是一个完美的演员/导演/制片人吗?
然而事实是,马哈拉奇补充道,你们所有每一个人,对自己都可以说同样的话。可是,一旦你真的能够带着完全的深彻的确信去直接感受到它的确如此,对你来说,这场表演秀就结束了!这真是反讽!你能觉察到,正在扮演着这尘世里所有每一个角色的演员就唯有你一个嘛?或者,你会把你自己禁闭在你指派给你自己的,一个有限的单一角色上,并且以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来表演生与死吗?
15. Blind Youth with True Vision带着真正慧眼的年轻盲人
在某次相当长的“对话和讨论”的讲会结尾,马哈拉奇反复引导他的听众们朝向他讲述的关键基础(那时刻当前的存在感,临场感,“我在”,是其它所有一切事物现象显现的最初原形的概念设想,并且这个概念设想本身也只是一个幻化的幻影)此时,马哈拉奇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我正在阐述的,你们真懂了吗?
这个问题是给在场的所有人的。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下来,但其中有个人说:“是的,马哈拉奇,你所讲的东西,我思维上是已经明白了,但是...” 马哈拉奇听到这个回答,无奈的笑了笑,尽管那位发言者声称他听明白了但没真懂,大概是因为那位发言者所表达的这个情况,让马哈拉奇觉得好笑。马哈拉奇随即更深入的,用层层推进的方式进一步澄清如下:
1. 知我在,或者“我在”意念,是一个有知觉的人唯一的“根念”。实际上,没这个意念,他就没有任何知觉。
2. 当这个“我在”状态没在当前,在深眠时,无任何身体,无任何外在世界,无“上帝”。显然,这念是一个极微点,包含囊括了所有全部宇宙。(天台宗:一念三千。)
3. 尽管如此,没有一个物理的身体,这意念就没法持续,这身体的存在方式是暂存的,这意念也必定是暂时的。
4. 最后一点,如果这意念是有“时限”的,也就不是永恒,那么任何通过这“念”作为中间媒介所获得的,习得的,都不可能是真理和真实存在,故而最终都被丢弃,或者按照我比喻的“作为供养被献给梵”(一)---梵是意识,存在,我在或者自在天,或者上帝,或者随便你赋予它的任何名字吧。换句话说,都是相对的关系,知识和无知都是在“可知域”范围内,因此不是真理---真理只在“不可知”里。一旦把这一点完全悟透,就再无一事要去做了,所作已做。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实体存在物”真正实际的去“做”任何事。
马哈拉奇说完这些话之后就闭上眼静默下来。这个小阁楼看上去被浸泡在耀眼的宁静中。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响。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我想,通过马哈拉奇几次三番的反复陈述,我们绝大部分人已经看不到,感受不到那动荡的来自“真实”的不断变化的表象了。我们中有些人---尽管很少--对那真实有了瞬间一瞥式的领悟。
过了一会,马哈拉奇睁开他的眼睛,我们也全都恢复到正常状态,那个令人怜悯的年轻盲人,引起了马哈拉奇的注意,这位年轻人新近才来的,在早上和当日的晚上,刚刚只参加过2次讲会,就已经回到“无挂碍的释然”。在讲会结束时,这个年轻人向马哈拉奇辞行,马哈拉奇问他是否已经了解全部事实真相,年轻盲人确信而又坚定的回答:“是的!” 当马哈拉奇本人问年轻人,他悟到什么,年轻盲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说:马哈拉奇,您是如此朴实,简单,又如此迅速的把这完整的全部画面,极其清晰透彻的展现给我,我无法找到恰当的字眼儿来表达我的感受,无法向你表达这感恩之情。我可以概述性的总结您的教导:
1. 你让我回想起,在我有了这个和身体连带在一起的“我在”感之前,“我是什么”,换句话说,在我“出生”之前“我是什么”(本来面目)。
2. 你告诉我,这个“身体+观念思想”是在毫无“我的认知或者同意的情况下”就突然产生的,所以这真正的我,从未“出生”过(无生)。
3. 这个“身体+观念思想”,才是“出生”的,是有“时间限制”的,并且在它被分派指定的时间跨度的最后终点,它消失的时候,这真正的我,就必定回到我原本的状态,这状态是永远当下存在,但不带着表现形式,不在现象里(无相);
4. 故而,我绝非观念思想,绝非知觉感知,那么无疑,肯定不是这个物理的身体构造,这物理构造是给这个“观念思想和感知”居住的房子。
5. 最后,我悟到,真实存在的,只有这唯一的[独一]---即没有客体的“我”,没有“我的”,也没有“你”---唯有那“独一存在”。在这个现象表现形式和功能运转的[整体]里,除了一个孤立分离的客体的“我-我的”这样一种观念之外,再没任何限制,奴役和束缚。
在听完这位年轻的盲人,这些发自绝对确信的陈述之后,马哈拉奇带着认可和赞叹,看了年轻人一眼,然后问他:“现在,你要做什么吗?” 年轻盲人的回答是:“先生,你讲的,我完全的,真正的领悟了。我无事要做。“生活”会继续,人生会继续向前。” 这年轻人,他随后带着极大的敬慕向马哈拉奇致敬,然后就离开了。马哈拉奇说:这年轻的盲人不是真盲,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拥有真正的慧眼。
16. He Came to Scoff . . .他带着讥讽嘲笑而来....
马哈拉奇和来访者们的那些对话,一个人只要参与一段时间,就会吃惊于那些被广泛问及的问题---其中很多是暗昧不明的,并且幼稚的令人发指---然而马哈拉奇轻松的,自然自发的对答如流。问题和回答都尽可能准确的被翻译。马哈拉奇用“马拉第”语回答,这是他唯一流畅的母语,所有提问自然是先翻译为马拉第语。在他的回答中,马哈拉奇很巧妙的运用马拉第语中的字眼,用双关语的方式,或者把词语本身稍加改换,有时在演绎中,某些文字和它们通常的含义完全不同。
在拜访者之中,偶尔会有一种特别类型的人,这类人有着很高智力,但这敏锐的逻辑智力却被用一种毁灭性的怀疑态度,可怕的猜想多疑给武装起来了。他过度的自信于他的猜想独断,他过度自负的认为他拥有一个开放的心胸,自诩有一个敏锐洞察一切的智力上的求知欲。他渴望拥有坚定的信仰,渴望被说得心服口服并得以确信,而不只是以很多宗教老师们经常讲的那些模糊含混的词语来诱导劝勉。马哈拉奇,当然是迅速的认出这个类型,随之谈话就一下子变的辛辣起来,并且给人以深刻印象。对于这样一个凭借头脑思维来空谈的人,对于他所提出的各种理论概念上的种种吹毛求疵的反对意见和狡辩,马哈拉奇的话语背后那凭借直观觉察而来的认知,轻易的就将它们扫灭。某人惊讶于,马哈拉奇这样一个,根本没经历过正规教育的人,怎么就能够比那些学究们,比那些自信他们自己刀枪不入的怀疑论者们,表现的还要通透,表现的更加明晰呢?马哈拉奇的话语总是带着电击并且字字珠玑闪闪发光。他从不引经据典。如果拜访者中有人从《薄伽梵歌》里引经数典,马哈拉奇还得就此去问那个马拉第语的翻译。他凭借直观的直接觉察所获得的认知,无须任何引经据典的支持。他来自内在本质本性的资源,事实上是无限的。无论我怎么描述,马哈拉奇的话语是出于内在本性的,它无须任何支持。
在一次讲会上,一个拜访者是带着他的一个朋友一起来的,并且把这个朋友介绍给马哈拉奇,说这个人拥有一个极其敏锐的逻辑思维,他不会想当然的接受任何事物,在接受之前,他一定会质疑有关的全部细节。马哈拉奇说,他很高兴和这样一个人会面。这位新来的拜访者,是一个数学教授。马哈拉奇建议他们俩,以开诚布公的态度,直接就最基本的底层,来一场对话,这样可能是最好的。马哈拉奇问数学家是否喜欢这样的方式。数学家一定是感到了意外,极其高兴的接受了这个提议。他说,他对这个提议欣然从命。
马哈拉奇(简M):
你此时此刻正坐在我面前,现在,请告诉我。你认为,“你”究竟是什么?
数学教授(简V):
我是一个男性人类,49岁,具有一个特定的身体,带有特定的物理尺度,并且还带有某些希望,梦想,以及一些强烈的愿望。
M:
你10年前的自我感是什么样的?那自我感和现在一样嘛?你10岁时的自我感呢?当你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时,你的自我感呢?甚至比它更早的时期呢?你对你自己的“自我感”时刻在变化吗?
V: 是的,我认为我的个性和身份一直时刻在变化。
M: 可是,在你所谓的个性和身份变化的背后,当你审视你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有某种东西始终没变?
V: 是的,有的,但是,我无法准确的描述它是什么。
M:
它是不是单纯的“存在感”,时刻当前现场的存续感,时刻当前现场的临场中心感?如果你没有知觉,没有这个时刻当前临场感的自觉,那么你的身体还能被当做你的存在吗?还能有任何世界在你面前存在吗?还能有什么上帝或者造物主的问题?
V: 这的确是要去沉思的。但请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待你自己的?
M: 我是这独一存在,或者,假如你喜欢,我是那“我在”(I am that "I" AM , "I":罗马数字一,AM :存在)。
V: 抱歉,我不明白。
M:
当你说“我觉得我明白”,那就彻底弄错了。当你说“我不明白”,那就绝对真实。让我来把这句话解释的更通俗直白一点:我是时刻在当前的临场觉知---那知晓,不是某“个体”或者别的什么,而是那有意识的独一[存在]本身。
V: 现在,我想再说一遍,我觉的我明白!但你刚才说的那个,那个是错的!你是设法把我绕迷糊,对吧?
M:
正好相反,我正在告诉你那确切的答案。客观地说,我就是显现在意识的大圆镜子里全部一切。绝对地说,我就是那个祂!“我”是意识观念,在这意念中,世界呈现着。
V: 我恐怕看不到你说的“那个”。我能看到的,全都呈现在我面前。
M:
如果你没了知觉,你还能看到你面前的呈现吗?不能。你就只存续于我的意识意念里,我就在你的意识意念里,这所有的存在物,都不是纯粹的客观实体。这很明显,我们彼此对“对方”的体验,是局限在意识内的认知功能上的一个作用。换句话说,我们所谓的,我们的“实体存在性”,纯粹是装在别人的头脑心智里,而且只是概念上的。沉思一下。
V: 你是努力在告诉我,我们都只是意识观念里的现象,宇宙里的鬼影? 那么,这世界,这宇宙本身是什么?这所有的事件都是闪现的?
M:
对我所陈述的,好好沉思一番。你能从中找到某个漏洞吗?某人把这个物理性的身体等同于他自身,然而这个物理性身体,对生命大能(Prana普拉纳,生命力)和意识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物理性的构造,一个概念构想。没有这个“生命和意识”,这物理性身体又是什么?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生命活动的尸体!就只是因为意识颠倒错认,把意识的物理性蒙皮等同于它自己---这个“身体-心智”构造格式---于是“个体人”建立起来。
V: 现在,你和我都是各自孤立的独立个体人,不得不在这个尘世里,和千千万万的其它同样的独立个体们一起生活和工作。你怎么看待我?
M:
在这个尘世里,我看你,和你在你的梦里观看你自己是完全一样的。这么说你能肯定吗?你在做梦时,你的身体就躺在你的床上安眠,梦中你营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可以和你所谓的“真实现实”世界相媲美,是和你所谓的“现实世界”并行的---在你营造的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里面包含你自己。那么在你的这个梦里,你怎么看你自己呢?在日常清醒状态,这个你所谓的“真实”世界浮现出来,你正被调入的是一个我称之为“醒-梦境”状态。当你做梦的时候,你的“梦世界”呈现给你完全的“真实事实感”,不是吗?那么你又如何确信---你称之为“真实现实”的,此刻同样带给你“真实事实感”的这个世界,它不是一个梦?这是一个梦,从这个梦里你要唤醒你自己,必须看出虚假的就是虚假的,不真实的就是不真实的,短暂的就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就是稍纵即逝的;这个梦,只能“存续”于概念化的“空间-时间”观念。于是,就在这样一番“唤醒”之后,你在[实地]。然后你就看到,这世界就是一场“正在演出的戏剧”,作为一个了不起的,非凡的梦,在这个梦中伴随着一个假想的自由意志,在那“空间-时间”观念知觉内,那感知的知觉表面,带着一个假想出来的“凭个体意志”的自由选择权。现在,对你所谓的一个“个体人”来说:你为什么不仔细的深入调查和分析这个现象事件?当然了,这要有一个开放的心智,放下所有存续在头脑里的条件反射,由印象和记忆堆积起来的先入为主的各种概念观念。如果你这么去深入调查和彻底分析,你会发现什么呢?
这个物理性身体,对生命大能(Prana普拉纳,生命力)和意识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物理性的构造,一个概念构想,这个概念设计就相当于一种“身体-心智”机器;因此这个“个体人”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这机器响应外部的刺激,按照它内所设计的机制对它外部的刺激做出自动反应,营造出貌似真实的映像,并且同时产生对映像的各种对比识别和解释。更进一步的讲,这个有知觉的“个体”能够“存续”,只因为它是意识内的一个任务对象,是意识正在执受它,查知和值守这个任务对象。个体人只是一个幻觉(幻觉的定义:无外界源的,从内部感到实际并不存在的外在物体和外界刺激,实际上并无真实的外界)。
V: 你是在说,我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生和生活就是我做的一个梦,这人生就是一场梦,是这个意思吗?
M: 对此你已经有了不少思考和沉思。你真的想让我继续说下去吗?
V:我习惯于做大量认真严肃的思考和调查,我相信您也同样如此。如果我们可以进一步深入讨论下去,并把这个问题弄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结论,那我会万分感激。
M:
很好。当你在深眠时,这现象上的世界还存续吗?在这个“身体-知觉观念”的条件状态,在未征询这个独立的你,未经这个独立的你邀请,突然闯入之前---你本源的存在,你的原始本质---你能否直觉的并且自然而然的在你内心觉察到? 那父母未生的状态,那原本的本来状态,你知觉到你的“存在”吗?当然不。
这普遍的全部现象呈现,只在意识观念内,但是“被唤醒”的某人,悟到那无条件的,无限制的绝对存在核心。纯一存在的本源状态,对它的存在性毫无知觉,意识意念的升起,就好像在一片广阔无垠的水面上的一个波动,并且这世界就在意识内显现和消失。这些波,升起和下落,但是这广阔无垠的水永在。在宇宙万物之先,在所有宇宙万物消失之后,这“独一(I) 存在” 始终在。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独一(I)”存在,必将在那儿,观睹见证,记录它。
这并不是说这世界并不“存在”,作为显现出的表象,这世界的确“存在”,但纯粹只是在意识中的一个表面现象--- 在“不可知,无显现”的无穷无限中,所显现出的“可知,有显”的整体现象。凡有开始,必有结束。凡有显现,必有消失。现象的持久度,显现的持续度,是一相对性的问题,那根本本质则是:凡从属于“时间和持久度”,受时间和持续度支配的,必定终结消失,并因此变化生灭,故而绝非恒常真实实体。
现在,你能否根据你全部经验统觉认识到,在这个“现存的人生之梦”中,你依然在“睡觉”(静止不动),可辨识的一切都包含在这个人生的梦中幻想里;于此同时,某人他时时认知着这个客体化,具体物化的世界,把某人自己当做一个“实体存在物”,从被他时刻认知的这个整体之中,将他自己孤立在外,把他自己当做这个完全假想的世界里的一个极其重要的部分---一个极其重要的“完整个体”,你能否明觉到这些?
同时要深思:我们表面上确信,我们过活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依照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各种愿望,各种要求,各种期望;依照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各种渴望,各种追求目标,各种抱负,野心,志向;依照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各种打算和计划,依照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各种构想和决心,从头至尾,自始至终都是(凭借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个人意志力)通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努力和奋斗。但是,这一切真的如此吗?真的是这样吗?或者,完全如同在某个人自己的梦里一样,我们是被梦出来的,毫无意志选择去做什么梦,完全如同木偶一样?(在睡梦中,梦中世界和梦中故事情节自发展开,梦中似乎是有意志选择,然而这些选择决定恰是这个梦本身,是这个梦境故事展开本身,即使偶尔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梦里,也只能跟随观看这个梦自行发展,即使在梦中拼命想醒来,也未必能醒的来,还是要等待梦自行结束。)
好好想想!绝不要忽略的是,就如同这个现实世界的存在一样,即使作为一个“人”登台,也同样是梦出来的梦中角色,任何一个梦里,必定具有梦的主体(能自发“梦幻”而非“梦幻”的本体),以及梦的某个故事主题和内容---它们就是“梦-主题-主体”所在。这就是之所以我说:相对性的“我”不存在,但呈现出来的宇宙就是我自己,使宇宙呈现的就是我本身。
V: 我想,我正开始接受这全部见解。
M:
这见解本身,是否也是心智里的一个总体的模糊观念?用直观直觉去观察事物,逻辑思维就不在场了,在这纯粹的直观直觉中,是没有逻辑思维的。当你在思想上认为自己明白了,其实你还不明白。当你直接的发觉到,直接觉察到,直接地立刻的全然明白,那是毫无思维的,根本没去思维。(每个人都体会这种瞬间立刻的,直接全然明白,比如有人跟你说了三句话,你已经全部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和真实企图,对方后续的言谈你都没注意听,你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应付他,此时是用思维。)你知道你活着,你不是用“思维逻辑”才知道“你活着”。
V: 天哪!你正在讲的,这似乎是一个新的尺度,新的维度。
M:
哦,我不知道什么新维度,但是你已经很好的把它表达出来了。它事实上可以被说成是一个新的测量方向---一个观睹的新的中心起点---由于直接的直观直觉去觉察事物,并没动用(名相上的)逻辑思维,于是因此对事物的概念化妄想,攀援和纠结就被避免。换句话说,以完全整体的[心]来直观的直觉的观看,直接了当的直接觉察,那么表面的貌似存在的“观者”就消失了,那观看变成看见,那观看就与被看等同同一。
这来访的数学家随即站起来,带着极大的崇敬和热爱向马哈拉奇致敬,比他刚来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样子要谦逊多了。他看着马哈拉奇的眼睛并且笑着。此时马哈拉奇问他,为什么他在笑,这数学家说,他想起了英语里的一句谚语:“他们带着讥讽嘲笑而来,却最终恳求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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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译名:《来自马哈拉奇的棒喝》
原书名:POINTERS FROM NISARGADATTA MAHARAJ
副标题:Maharaj points to the Eternal Truth that IS - before time ever was
作者: Ramesh S. Balsekar (拉马虚)
中文翻译整理:心灯一盏照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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