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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急于想知道那“死而复生”的五个人都经历了什么，因此拼命扇了万金油几个嘴巴，把他从因极度惊骇而陷入的失魂状态中唤醒，催着他赶快带我们过去询问，看能不能获得关于“悬空湖”的又一秘辛。
二土匪下手也是真狠，只两扇了两个大耳雷子就让万金油的脸颊足足胖了一大圈儿，我在旁边看着都怕把他那干瘦的身子骨儿抽折了！
可是当我们几个人推耸着万金油要往那路边靠近时，马上就被那金领花军官叫来手下人团团围住，拿枪顶着让我们靠后，不要乱动，哪怕想看一眼都不让。随后长着红胡子的那个小头目领了兵把那些人夹持搀扶着带到别处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
车队的官兵清理了战场，对死难战友进行掩埋之后，带队退回了另一侧的岸边。他们把乌拉尔重卡重新排摆阵型做成了坚守的防御姿态，同时呼叫当地军事辖区要求他们提供护送增援，原本是尽量保密的军火偷运倒卖计划不得不在保命的需求下提前曝光。
我不知道他们报告给官方求援之后，会不会让叶卡捷林娜家族的那些权贵们脸面上遭受什么影响，不过能确定的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局中，无非是多散点儿钱财便能解决的吧。
这些车队守军并没有为难我们，反倒为我们在刚才的危急时刻能够挺身而出、同仇敌忾而大加赞赏，因此也给了个痛快话儿——车队里的东西只是要我们搬得动带的走的，只管拿就好。这让我们十分开心，能一分钱不花就获得整套整套的军用制式装备对接下来的路途非常必要，刚才所历突变已经足够让人预知到前路的极端险恶与错综复杂了。
待到我们脱离队伍乘小渔船渡过勒拿河时，已经是浑身上下全副武装了。不管原来的衣物装备还能否继续使用，通通舍弃，彻彻底底地换了一回装，从身上的穿戴到武器装备、雪地野行器械等等一应俱全：撕掉了部队标识和徽章的崭新雪地迷彩、行军口粮、水壶腰带、背包睡袋、长短枪械和大量的配套弹药自不必说，都是能多装就多装了一些。美中不足的是望远镜、指南针等小物件儿却已经再也无从获得，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我们只得捡起被霍老拐摔得只剩单筒的那只镜管戴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多少也能凑合着使用。
万金油和二土匪两人摇浆，四只手舞动的飞快，把船帮儿咯的吱嘎嘎直响，这条破河我们是绝不想再停留多上几秒钟的。
我坐在船头上，看着他们两个奋力“赛龙舟”，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问：“匪叔，你们那会儿到货船驾驶舱里查看，发现什么没有？”
“哦，也没啥，都他娘的让火箭炮炸了个黢老黑！开船的位儿上没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直接给炸碎乎了。不过倒是在甲板上的货箱后边儿找到了两个死倒儿，都让人用绳子给花着，拿刀捅死的。我跟老油子研究来着，觉得可能是原来船上的船员或者船长，被人给绑了整死，船让那帮孙子给控制了才撞的……嗯，估计也就这个样儿，没跑儿！”二土匪皱了皱眉，手上的桨没停。
“那就是说……可能开船的人也没死……”我用手掐了掐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多了，偏头疼的厉害。“反正咱们几个上了岸之后多加点儿小心吧！”
我们心下一直担心着会不会遇到先前那伙人，万一他们见自己留下袭扰断后的那三个同伙始终没归队难保不会再派人折返接应，因此并没有沿着连接渡口的马路继续前行，而是挑了一条林间小路淌雪走。
“还真别说哈！这大靴子，比咱之前扒的那几双质量好不少呢！哎呀这个暖和！”二土匪像个孩子一样故意把脚踏入道路两旁雪厚的地方，然后弯腰把鞋带又紧了紧，把脚伸过来给我们看，显摆着这鞋子不容易灌雪，穿着舒服。
“靴子好说，不过咱们几个就穿这军装进城，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惹麻烦？就算徽章啥的都扯了，也太扎眼了点儿吧！”霍老拐想起刚入俄境那会儿在小镇上惹起的骚乱，不免有些担心。
“嗨！这算个啥，这跟你们之前到加里宁诺那时候不一样，你们知道你们当时穿的那是啥衣服！后来于征包里装的我都看了，那他妈的是西伯利亚新沙皇军的皮！苏联解体前后他们刚成的气候儿，那伙子人啊，啥缺德事儿都他妈干！老百姓看了能不害怕么。哎，我跟您老几位这么一说，别老百姓了，就是警察那也不敢管啊，见着了扭头就得跑！那伙人，叫个‘沙皇军’，其实呢，屁呀！就是他妈的地痞流氓反动武装！”万金油两只手比比划划，唾沫星子横飞，那架势好像自己是当地有名儿的时政分析家一般，管啥啥都是大明白。
“那现在咱穿的这个就没事儿？”
“哎，没——事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就，咱这穿的算是正牌儿政府军的打扮儿！哎，我跟你们说啊，咱几个这身行头走街上去了，那叫一个时髦儿！懂不？现在小年轻儿的都愿意穿军装，咱这也没带啥肩章臂章的，你们怕个鸟啊！大城市里有得是人儿穿这个，正经多呢！”
“枪也能直接背着？”我在旁边插了嘴。
“枪……枪……这个枪嘛……哎，枪……不好整啊。”这下万金油也犯了难，衣服啥的都好说，不过再怎么个动荡时局，大白天的有这么四个异族人全副武装地在大街上随便溜达，非得让人给送进局子里去不可，搞不好直接当叛乱分子就给毙了，连审批都不一定用得着！
“那可不成！这枪可得带身上，谁知道出啥事儿呢！”二土匪一听好不容淘腾来的枪械没准儿不能带进城，顿时就毛楞了。
“等等等等，先都别吵吵，让我好好寻思寻思……”万金油一把推开快要凑到他耳朵边儿上大声嚷嚷的二土匪，闷头儿往前走，好长一段时间一声不吭。
这条林间小路眼看着就要到了尽头，再下一道山梁大概就能到了，现在已经能够依稀看见北风刮起的雪障后面有一座银白色的城，原来那就是雅库茨克啊！
眼目看得见，但实际上离得还是远了些，只能瞧出个大概轮廓，并不清楚那下面到底是满街繁华还是凋零荒芜。
“你们饿不？”
我掏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吃了一口，全是碎沫子，并不好吃，不就着点儿水往下硬吞几乎咽不下去。
“饿！真他娘的饿！”二土匪伸手扒拉了一下我的饼干油纸，看着我吃得那个难受样儿都想把自己包里带的那些行军粮全扔了。“操，这老毛子弄的什么破玩意儿，这他妈也能吃？”
“还想吃点儿啥！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真能挑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说实话我自己也快咽不下去了，便草草地把油纸团了一团，将饼干又塞回了背包。
“他们这玩意儿是不是得拿锅熬着吃啊？以前我们打仗那会儿带的也跟这个差不多，掰一小点儿能熬一锅粥。”霍老拐也掏出了一包来，揭开包装纸的一角儿看了看。
“你可得了吧，估计这就算拿水煮了也他娘的得熬成一锅浆糊！拉倒拉倒！唉……要是能熬一锅大马哈鱼炖豆腐多好啊！咱爷们儿几个守着锅边儿往炕头儿上一萎扯，呵！得多美！”二土匪说着抿了抿嘴，想到热炕头儿的温暖更让他禁不住拽了拽衣服领子，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大马哈鱼？！”走在前边的万金油突然收住了脚步。
他这猛地一停，差点没让我们几个跟在后边的撞成一堆儿。
“哎呦我！你这是干啥！一惊一乍地，还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二土匪身材高大，脚下打着呲溜，从我身边一栽歪，差点儿没把我给拍身底下去。
“你们几个就在这儿等我，先别乱走！老子去去就来！枪一准儿让你们带上！”万金油转过身，一边脱背包一边说，慌忙急火的好像生怕把刚才想出的好点子给错过了一样，刚把枪械装备甩在地上，就转身跑出了林子，向着那城市的影子飞奔而去了。
“哎！哎哎！要不你带个谁跟你一起去……”二土匪扯着嗓子喊。已经跑了挺远的万金油只伸手挥了挥，头都没回一下。
“你们看看这个人儿，是不是有病！唉！上哪儿去你倒是交代一声儿啊，就他娘的这么跑了……”他用脚踢了踢万金油留在地上的背包，随后无奈地抓起来扛在自己肩上，回头看着我和霍老拐直埋怨。
我俩也是让万金油突然来的这么一遭弄的直发愣，大眼儿瞪小眼儿地不知道该咋办好。
“要不……咱往林子里再撤撤，熬粥？”霍老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块压缩饼干拿出来摊在了手上。
“粥……粥……好！粥！熬粥！真他娘的绝了门子了……”二土匪被他怼得没了脾气，话都快没力气再说了。
我们刚拿到的俄制行军睡袋是三联对叠起来的像绿棉被一样的东西，不过外皮上衬着一层薄薄的软胶皮，防潮效果也还算不错。此刻我们从身后抽了一条出来，在林地中间选一处平坦避风的铺了，纷纷围坐上去休息，等着万金油回转。
粥，是没有人真的想要去煮一锅来吃的。
约么等了有两个半小时，我们几个正商量着怕万金油自己一个人出点儿啥事儿，要不要出去迎一迎他的时候，林子外边传来了他那公鸭一般的难听嗓音：“人儿呢？都他妈哪儿去了？你们这些个不讲义气的，可把哥们儿累惨了。是不是在跟前儿？都出来吧！”
“呦呵！行啊！我以后再也不挤兑你了！你是我纯纯地好哥们儿！搁哪儿弄的这一大篓子鱼！”二土匪眼尖，在树林儿里走了没几步，离老远就发现了在万金油身边摆着个大编织袋，里边露头露尾的塞着好几条大鱼，那是真大，头尾都算上估摸着都快有一米长短儿了。
“讲究！我就叨念着想喝点鱼汤，就这么点儿事儿你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太他娘的感动人了！心眼儿真实！”走到跟前，二土匪一弯腰蹲在地上，拿手翻捡着冻得梆硬的几条大鱼，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万金油。
“起开起开，把你那狗熊爪子……拿走！哥们儿辛辛苦苦背……啊背回来的这，可不是为了给你打……牙祭的！你先等我喘口气儿……”万金油身板子并不壮实，拖着这一大袋子冻得结结实实的冰疙瘩一路走来，着实累得不轻，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这鱼不吃……还能干啥？闹笑儿呐？”不光是二土匪会这么问，我和霍老拐也是满脸疑惑，都盯着万金油看。
“我买了三条……等会儿拿刀从中间砍开……这冻得结实，你再把中间掏掏……拿半截儿鱼身子……做个套子套枪头儿上再塞背包里杵着！”万金油连呼哧带喘的说。
“我靠！这能行吗！啥馊主意啊这是！”二土匪从地上站了起来，“合着你忙三颠四的捯饬半天，就整了这么个戏码儿啊！有他娘的这么干的嘛！”
万金油一听急了：“我这是馊主意？不行你想一不馊的出来？我告诉你们说，真行！这老毛子赶集，拿背包往家背鱼背面包的海了去了！”
“真有？”
“真有！”
“他们真这么干？”
“真真儿地！这地界儿死老冷的，没看这鱼都冻得梆硬梆硬地，个头又都他妈挺大，你上街看看去，去买鱼的都差不多是这么个背法儿！”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在黄昏到来之前踏上了冰城雅库茨克的街心，身后各背了一只大背包，都没有封口儿，除了霍老拐的之外，每只背包上都杵着一条僵硬的大个冻鱼，活像京戏花旦行头里的护背旗那样。冻成了琉璃球一般的鱼眼睛随着我们走路的颠簸晃来晃去，让我总觉得它们那是带着嘲讽的眼神儿看我们笑话。
不过正如万金油所说，街上集市里穿梭来往的行人丝毫没有对我们的装扮加以什么异样的关注来——这里确实有许多人同我们一样，背着冻鱼……
在俄罗斯北部的冰城——雅库茨克，天气最冷的时候，人呼出的哈气可以听到它们瞬间变成冰碴的声音，鱼从河里捞上来会马上变得和石头一样硬，小鱼儿可拿来当冰棍来吃【图片来源于网络】
雅库茨克的露天集市里，冻得硬挺挺的大条大条冰鱼都是直接插在地上、摆在货架上贩卖，带它们回家的人也常常会选用背包来装，要知道，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掏出手来提拿东西会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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