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婴儿共舞

与婴儿共舞

克里斯蒂安低头看了一下时间，阿黛拉还没有来，他又点了杯红酒。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她了，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有她的消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收到阿黛拉的邮件，说是在英国北部的一所大学里教书。现如今她在哪里生活呢？谁知道呢，她总是如同过客一般，从不肯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看她给他写的邮件就知道了。想到这儿，克里斯蒂安不禁轻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如今耄耋之年的他依然记得当初见到阿黛拉时的场景，偌大的法语教室中，突然推门进来了一位东方面孔的年轻女子，因迟到而羞愧地微笑着，就在那一瞬间，他内心深处的某种裂痕轻轻被抚慰着，他感受到了某种来自于原始的平静与安详。

出于心理医生的本能，他喜欢暗中观察这位名叫阿黛拉的中国女孩。她上课总是很认真地仰着头听着，很少说话，但是，她喜欢笑。对！她喜欢笑……有时她发现他在看她，她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相反，而是冲他微微一笑，这时的克里斯蒂安，早已不再年轻，却像小男孩一般不好意思。 “J'aime la poésie”，这是他听到阿黛拉第一次说法语，当时他们被分到同一个小组练习对话。他兴奋极了。几年前，克里斯蒂安与朋友们创办了一个诗歌杂志，他一直在那里做主编。他决定送给她一份礼物，把所有他们出版过的诗歌集送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

“伏特加加柠檬水，谢谢！”好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阿黛拉已经到了。他迫不及待地上下打量着这位昔日的朋友，一切都没有变，笔直的中长发，精致的面孔，黑色长款毛衣，红色的皮短靴，一如既往暗红色的风衣还有那条卡其色的围巾，还有，她的微笑，对！她的微笑，一切都如过往……这时的阿黛拉早已开始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生活，他认真地看着她，感受到了被一股强大的宁静的力量包围着，正如当初一样。他始终没有告诉她他的过往：那个学哲学出身，拥有着激进共产主义理想的年轻人，因反对弗朗哥而入狱多年，出狱后被迫出走，在他乡做了心理医生，并叱咤政坛多年。他曾经试图收养过一个中国小女孩......现在的他早已回归最初，如同婴儿般单纯。

这时响起了那首《Jardin d´hiver》，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正与一位婴儿翩翩起舞……

与婴儿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