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第一次去邻居家时,差点没把我娘做的棉袄蹭出白花花的棉花。没错,不知道是故意把树正好栽在门前面,还是非要在距离大树一厘米的地方装上门。
两扇已经吱呀作响的木门,往外推压根不行,只能往里拉。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树和门缝中间迈过去,体重过60公斤的第一个就得淘汰。记得邻居家的大儿子张小一上大学回来时,根本进不去门,还是饿了三天借了我家的秤,一称,正好60公斤,这才叫了几个壮汉使劲给硬塞进去的。
我问爹:“为啥就不能把树砍了呢?非要每天挤着进门?”
“砍树?别胡说八道了,树哪是随便能砍的,树是有“灵”的!”我爹倒吊在树上说。
我爹倒吊在树上已经见怪不怪了。不是一天两天,大概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开始这样。一开始,根本挂不住,后来慢慢地找到技巧,能挂不少时间。我看着好玩,也爬树倒吊,但没多长时间就放弃了,因为摔得屁股太疼。
我爹这么做,据说是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梦见蝙蝠大爷,蝙蝠大爷说,“根儿啊,你也得这样做啊,说不定哪天就发家致富了啊!”于是做这梦的第二天,天都不亮,就看见我爹跟我们家最大的一棵树开始较劲了。
我问爹:“爹,为什么倒吊能发家致富啊?”
“因为蝙蝠大爷说的。”
“为什么你叫他蝙蝠大爷?”
“臭小子,梦里就是这么说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二
星期六吃过午饭,爹又在树上倒吊。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自顾自的玩去了,反正离晚上还有不少时间,等晚上做好饭再回去。既能玩好,又能吃好,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我心里的算盘打的贼清楚。
我跑到邻居家门前大喊:“张小五!出事啦!老师叫你回去改作业啊!”这是我俩约定好的,出来玩就找这个借口,屡试不爽。
张小五是邻居家的孩子,跟我同岁,在村里念同一所学校同个班级,本来不是同桌,但由于我俩关系好,上课即使隔着七八桌也得聊个没完,老师没办法,只能把我俩安排到同桌,安放在垃圾桶旁边。张小五和我对此不屑一顾,只要能坐一块儿,把我俩赶到茅房我俩都点头表示同意。
她娘一听老师叫改作业,赶忙催小五,我从门外面就能听见小五他娘的细尖嗓子:“小五啊!快点儿的!怎么又不好好写作业啊!你看你大哥,大学都快毕业了,你,唉唉!苗儿催你呢!快去吧,对了,带上这两个鸡蛋,给你们老师,让老师多照顾照顾。”
“娘,你别总让我带了,人家现在家里有鸡有鸭的,谁在乎两个大鸡蛋啊!”
“甭废话,让你带上就带上!”
“哎!”小五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说完,小五和他娘就从门缝里钻出来了,小五他娘本来就瘦,脸就更尖了,都能当针使。而且声音又细,没见过的都以为是哪座山跑来了个女人模样的妖怪。
当然这话我从来没跟小五说过。
小五他娘堆着笑,眯缝着眼,“苗儿啊,还是你学习好,也带带我家五儿,别让他总被老师叫去改作业。”
“好嘞,”我满口答应着,“我一定好好辅导辅导他学习!”说完,我俩就跑了。
所谓这“学习”,就是爬树。
我俩往不远处的山坡上跑,大约二三里地,山坡上有一颗大树,比邻居家的树大的不知道多少倍。据说是哪个皇帝亲手种的,我俩才不管是谁种的,撒丫子就往上爬。小五把书包从肩上拿下来,掏出两个鸡蛋,往兜里一揣,就开始摩拳擦掌的往树上爬。倒吊我不会,爬树倒是在行,我总是比小五先爬到树上,找个好位置坐下,坐稳了,小五才上来。我俩都气喘吁吁地喘着大粗气,一个比一个喘的厉害,这时小五说话了:“我娘说……让你……辅导辅导我,你就不能……教教我……你怎么爬树爬那么快?”
我白他一眼,“这东西……能用教的?这都是练的,你没事了天天就……往树上爬,迟早有一天能……赶上我。”
我得意洋洋地笑着,从他懊恼的眼神里得到一丝满足。
爬树不止为了爬树,我俩是在树上看风景,这小山坡比村上高上一截子,正好能把整个全村看完,村子不大,就百十户人家带一个小学。
我俩指指学校的方向,眯着眼看带着破了一个镜片的数学老师是不是在厕所里小解,嘻嘻地笑一阵。然后小五再往家里的方向看,看着她娘还有他家的一条狗在院子里忙活过来忙活过去。我就看看我爹是不是还挂在树上,我娘是不是已经早早地着手准备晚饭了。
看完了这一切,我俩就又往同一个方向看,那就是翠芳的家。翠芳是我俩的同学,是我俩都待见的女孩儿。人长的俊俏,笑起来更是甜美。看上一眼,就能高兴好几天,更别说说上一句话,那更得多少个晚上睡觉笑出声啊。
哎呀,说起来爬树最终目的,还是看翠芳。翠芳家离这山头最近,能看的一清二楚。星期六星期天不上课,我俩就都来,看看翠芳这会儿做什么呢?奥,原来是写作业呢。过一会儿呢,奥,原来翠芳吃晚饭呢。再过一会儿呢,奥,原来翠芳已经睡觉啦。我正纳闷儿,这天还这么亮,翠芳怎么早早就睡了,不管了,天还早,多看会儿吧,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一般到翠芳睡觉的时候,我俩就收拾东西回家,结果今天翠芳睡得早,我俩看这看那的忘了时间。一看天都黑透了,我俩就着急忙慌起来,鸡蛋也忘了吃,随手往身后的树林子里一扔算完事。然后我撒丫子就往我家跑,小五背起书包跟在我后面跑。
回到家,星星都出来了,我娘一看见我回来,拧着我的耳朵就往院里走,疼的我直呲牙。
“哎呀呀,长本事了啊,天黑也不知道回来!”
我抓着我娘的手喊:“我知道错了!娘!再也不敢了!哎呦呦,娘哎,耳朵都拽掉啦!”
这时候我娘才撒开手,我呲牙咧嘴的往镜子前一站,耳朵被拽的通红,生疼生疼的,我就想,是不是亲娘啊?这耳朵都拽的不能要了,说这是猪耳朵都有人信。
我娘过一会儿气消了,就把饭端上来了,半盘炒西葫芦和炒土豆,还有一碗米粥,还都冒着热气。
我一看我爹不在树上,就喊:“爹,吃饭!”
我爹在屋里说:“早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我就自己吃,吃着吃着,我就又想,这肯定是亲娘,菜凉了还给我热热。
我把菜和饭吃完,把碗放到水池里面,想着,刷吧,我耳朵还生疼,不刷吧,我娘疼我还怕凉了给我热了饭菜。这么一想,我就把碗刷了。
刷完了我就回屋睡觉了,我家不富裕,就两间屋。平常都是我自己睡一屋,我爹我娘睡一屋。要是我爹在我屋里,那肯定就是他们吵架了,把我爹赶过来了,因为我爹挂树上的事,他们没少吵架。
我一进屋,没我爹,我就知道没事,能睡个安稳觉。想想煮鸡蛋,唉,心里特别后悔,怎么随手就扔了呢,好歹也是鸡蛋啊,平时想吃都没有呢。
第二天,我如法炮制,又把张小五叫来,只不过这一回我没往树上爬,先往后面树林子里去了,小五没看见,先爬上去了。等我回来,小五说:“干嘛去了?我还高兴半天以为今天赢了你呢,敢情你都没爬!”
我爬到树上,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从兜里掏出来两个鸡蛋,说:“没事,今天算你赢,还请你吃鸡蛋!”
说着,小五笑了,说:“这不是昨天扔的两个鸡蛋嘛,你怎么给弄回来了?”
我说:“我是谁啊,刚钻进树林就看见俩白乎乎的大鸡蛋,赶紧捡回来了,给你,吃吧!”
然后我俩就坐在树上一边看翠芳写作业一边吃凉鸡蛋。我看看小五的包,在看看小五,发现小五的胳膊上有道血印子,我问他:“今天怎么没有鸡蛋啊?”
小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鸡蛋又看看自己的胳膊,说,我妈说了,以后都没有鸡蛋了。
三
星期一一放学,我就跟张小五一块往家走,平常都是我俩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可是今天他在我后面怂拉着个脑袋,慢悠悠地走,也不知道干嘛。
我看见他这幅样子,就问他:“小五,怎么了你今天,”我嘿嘿笑两声,“不会是想翠芳想的吧,瞧你那样。”
平时我说他,他都会回我两句,可是今天却一言不发。我一看不对劲,就停住不走了,又问了他一遍,他这才说,他大哥病了。从60公斤瘦到40公斤了,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到哪都是往那一摊,说话细声细语,没两句就得大喘气,看样子是不行了。
我一听,坏了,这可怎么办啊,好歹是条人命啊。我说小五,你别着急,咱赶紧回家,看看有什么主意。
我俩一溜烟的跑回去,他家门口挤了一堆人,瘦的能从门缝里过去,胖的就都在外面围着,抽烟的,说话的,吐沫星子飞溅,弄的门口乌烟瘴气。
我俩赶紧从门口挤进去,进到一个小屋里,小五他娘,用鸡爪子一般的手捂着嘴哭,他爹也是满脸愁容,小五的大哥——张小一躺在床上,似乎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周围有几个大夫,看样子是在号脉。一个接一个的,号两分钟摇摇头,换下一个。轮了三四个大夫,都是摇摇头,我看着着急,这总摇头是什么意思啊。最后一个大夫号完脉,没有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往城里送吧。
往城里送?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啊!在这山沟沟里,年轻的人都在自己一亩三分地干活,老一辈的人都没有出过这个村,更别说城里了。城里啥样啊?大家一起摇头,都说不知道。
大夫又说,城里有大医院,有好多大夫,他们能治这孩子的病。
人们讨论着,大医院?多大?跟这一个村这么大?里面都是大夫?然后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大夫,那没有病人了。
倒是小五他爹,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等人们都散了,也就夜里了。小五他娘和他爹在屋里合计,往城里送行,可是这钱从哪来?把孩子们送人?想想送哪个都舍不得。出去赚钱?一时半会儿也挣不了多少,还耽误孩子。这思来想去,终于想出来办法了。
那就是,砍树。
砍什么树?当然是家门口的树了!你以为是皇帝种的那棵?那可不行,那是大忌。第二天,小五他爹就找来锯木头的工人,讨论砍树的事,这棵树也是有点意思,不知道是什么木,但是这木头很值钱,越老越值钱。本来想留着,结果小五的大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砍也得砍了。
第二天,三四个人就拿着锯子锯树,说着也怪,这么粗的树平常一两个小时就能锯完,今天愣是锯了5个小时才锯了一半,还累的满头大汗,异常疲惫。把这事往外一说,人们都纷纷议论起来,这树啊,估计有什么“神灵庇护”,不是谁都能砍的,可是为了小一的病,不砍也不行,终于在天黑前成功的把树锯断了,卖了个好价钱。
这天摸着黑,小五他娘和他爹就带着他大哥张小一去城里了,留下张小五一个人在家,剩下几个哥哥姐姐也都在学校住宿不回来。
四
星期六吃过午饭我就想往邻居家跑,跑了两步,就收住脚了,想了想,不去了。小五他大哥刚上了城里没几天,小五哪还有心思跟我爬树。不能找小五玩,自己去看翠芳吧,又觉得孤零零一个人,怪没意思。算了,还是自己在院子里溜达吧。
大夏天热的直出汗,我爹却在树上悠哉悠哉的,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爹,这大夏天的,不热啊?”我问。
“你小子懂个屁,大树底下好乘凉你不知道啊?”爹喊道。
“可是蚊子也多啊,你看你那脸,都被蚊子咬了多少个包了,怪不得我娘不让你跟她在一屋,看着你得吓死!”
“嘿,你小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话也敢往外说,看我下去不把你屁股揍开花!”说着,爹就准备下来。
“别别别!你不记得蝙蝠大爷的教诲啊!”我吓得赶紧搬出来蝙蝠大爷,这才躲过一劫,“唉,”我拍拍胸脯,“还真是大爷管用啊!”
我回屋,左看看右看看,就一个炕和桌椅板凳,别的啥也没有,写会儿作业吧,拿过来破书包,把书本往炕上一抖落,哎呀呀,我一看这书上的字我就发愁,这是谁研究出来的,咱自个说话不好吗?还非得写出来,写就写吧,还这么难!随便翻一篇,上面写着,请说出课文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完了,我躺在床上,念叨着,人家写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他想什么?这出题的人真有病!唉!干脆不看了,我把书本往书包里一塞,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出去玩一会儿,不能找小五,找别人也行啊,我一个激灵,从大门里窜出去了。
刚跑到离家不远的小河边,就看见有个老头拿着扫把轰人呢,一群在边上玩的小孩儿都被他赶走了,我看见了,就问:“老头,你干啥呢?人家玩的正高兴呢,你轰人做什么?”
“做什么,哼,昨天夜里刚淹死一个小孩儿!”
我愣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说:“瞎咧咧,这河水这么浅,淹死人,你吓唬谁呢?”
“吓唬,你回家问问你爹,是不是有这么档子事!”
我爹年轻的时候当过村里的干部,所以村里很多人都认识我爹。这也不代表我爹就啥也知道啊,我心里纳闷儿,想着我爹说不定知道,就又掉头往回跑。
老远,就看见我爹还在那棵树上来回晃悠。我歇了口气,仰着头,太阳照的根本睁不开眼,我就拿手挡着,然后我问:“爹,昨天晚上小河里淹死个小孩儿你知道不?”
刚说完,我爹蹭一下子就从树上就下来了,他的脑袋又红又肿,活像一个成精的大红薯,“真有这事?”我爹问。
“河边一个老头说的,让我来问你。”
“坏了!”我爹就撂下这么两个字就冲出去了。
我眯着眼皱着眉头看着我爹的背影,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来回摇晃着,越来越小,最后从胡同口消失不见了。
五
死的内个人就是张小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坐在炕上,盘着腿,眼睛哭的红肿。心里盘算着,怎么就是小五呢,就算是小五,那么浅的河水怎么就能淹死呢,我越想越乱,越想越烦,干脆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啥也不想。
突然,我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了,是那棵树!对,一定是!
我疯了一样的往外跑,找我爹。看我爹没在树上,又往外面跑。我跑着跑着,看了看身前的影子,影子有点小,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像张小五。我停下来,抹抹眼睛再看,却是我的影子。再跑起来朝前看,又是张小五的影子,就这样,影子的形态在我和张小五中间变化着。有那么一瞬间,我分不清我是张小五还是我自己。
我不知不觉跑到了淹死小五的这条河边,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各自回家里喝茶水,只落着几只苍蝇飞起又落下,嗡嗡的声音让人厌恶。
我慢下脚步,怔怔地望着河水,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想。
恍惚中,我看见张小五手里拿着两个鸡蛋走过来,从刺眼的阳光中,一步一步的,笑嘻嘻的,不紧不慢。他走到河水中,还是笑嘻嘻的,他伸出右手,示意我过来,我望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小五又往河水中走了几步,河水没到他的腰,他还是笑嘻嘻的,一直到河水淹没他的头顶。一个气泡也没有冒上来,河水平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过似的,苍蝇慵懒的散步,阳光依旧刺眼。
六
这事没多久村里都传开了,一个比一个说的邪乎。张大婶儿把事情原封不动的说给李大妈,李大妈告诉高大娘的却是,因为小五家砍了树,触犯了“神灵”,所以派来了水妖,张小五在河边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就被妖怪拖到水里去了,气泡都没冒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再一看水里,平静的像什么也没发生。
高大娘皱着眉“嗯嗯,”了两声,转头回家说的又变成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妖怪,一人拽着一个胳膊一条腿,把张小五就这么拖到河里了。
总之越传越邪乎,每个人嘴里都有个版本。这事,成了茶余饭后的讲究,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每每凑到一起讨论的永远是这么档子事。
小五生命的逝去,是给每家每户孩子的警示。
这天夜深了,高大娘扯着嗓子喊:“豆儿,以后不许你再去河边玩!再去,你就跟小五一样,非被妖怪捉了去!”
我从井里打水回来路过高大娘门口,听的清清楚楚,不知道怎么了,眼泪直流。
又过了半个月,小五他爹和他娘带着张小一回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张小一,脸蛋红扑扑的,看样子胖了不少,又得饿几天才能进家门了。
“哦,”我拍了拍脑门,傻笑了一下,“忘了,树没了”。
“树没了。”我低着头喃喃自语。
小五他爹老远就冲我们挥挥手,我爹也挥了挥手。走近了,我爹开口了:“呀,这还是小一吗?可比生病的时候好多了,看着就精神。”
小五他爹说:“可不是嘛,刚去了医院把我们吓坏了,整天寻思什么病,结果人家医生,说了个什么?哎呀呀,咱不懂内些专业术语,反正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又是检查的,就这么半个月,好了!大夫说可以出院了,我们就连忙赶回来了”。
小五他爹看了看我爹,看了看我,笑着问我:“小五呢?一到星期你俩就腻乎在一块儿,这会儿小五去哪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嗯啊了几声,然后舔了舔嘴唇,说:“我……”
话还没说完,我爹就打断我:“小五他爹,孩子不知道,走,进屋,我跟你说去。”
小五他爹愣了愣,跟着我爹进了屋。
天气格外的闷热,知了的声音应接不暇,仿佛要叫一辈子似的,心里也是格外的烦躁,说不出的郁闷,手在四处抓挠了几下,不一会儿显现了几条红白色的印子,我哼哼了几声,想进屋去,爹和小五的爹已经说了大半天也不见出来,我犹豫着,刚伸脚迈了一步,还没落地,又缩了回来,去,还是不去?我皱着眉咬着嘴唇想着,唉!我奋力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飞起的尘土迷了我的眼睛,我眯缝着眼,用力地揉了又揉。
七
这事过后的一年里,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小五的任何消息,我总是在这一年当中抓起书包冲出家门就大喊:“小五!上学啦!”非得喊上好几句,才醒悟过来,咽咽唾沫,低着头走过去,再回头看上两眼。
小五当真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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